高悬于空的月亮一点点被云层遮去,原本还有些许亮光的树林瞬间黯淡下去,周围埋伏好的黑衣人们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白宴那一身大红袍子在黑暗中却显得突兀而刺眼,在这一片黑暗中,光剑摩擦的声音,肌肤与肉相撞的声音,连带着这夜里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腥味一点点在这片纷乱中弥漫。
那一抹红在这黑暗中流转,不知过了多久,声音一点点变得安静下来。
风吹散了遮挡月亮的乌云,幽暗的月光下,白宴手持滴血长剑,那套红色的婚衣显得越发鲜红,他的脸上沾染了的血迹沿着脸颊流淌下来,而他的身边尸横遍野,他抬起头看向她的那一刻,那眼底的猩红像是一个发狂的魔,好似随时都能将人吃掉。他踏足的脚下,人的尸体累叠起来,宛如修罗场一般触人心魄。
怜之看着这一地的尸体耸然一惊,白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上千人都打不过他一个?
万万没想到,做了那么久的准备,竟然还是没能除掉他。
“白宴,你……”
白宴勾起嘴角淡淡一笑,那笑容冰冷妖冶,如同鬼魅,“怎么办?我还没死呢?”
怜之浑身一震,像是被钉在原地,根本无法挪动脚步。“怎么会这样……”
白宴身上也挨了无数的伤,可是,他却坚持着没有让自己的倒下去,从小到大的皇庭争斗,那就是一部如何活着的经验典范,在无数生死边缘的摸爬滚打中,白宴只学会了一个技能,那就是如何活着。
就算千军万马那又如何?
不到最后,谁知道赢的人是谁?
周围的人只知他心思缜密深重,谁又知晓他在背后为了自保所付出的努力?千人就想取他性命?真以为他白宴没了守卫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纵然是精挑细选的杀手又如何?他这一身从不离身的毒药谁碰谁死,他只要随便撒出去一部分,见血封喉,这群杀手连反应的机会都不会有就得死。
他要做的,不过就是处理掉毒药用完后剩下的那一批而已。
而对付这些,对于他来说,绰绰有余。
怜之到底是太高估了自己呢,还是高估了她找的这群人?
带着一股粘腻腥味的剑尖停留在了怜之的脖子上,怜之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但看着面前靠近自己的白宴,却瞬间就一片空白。
今天这一次计划,他们整整布局了近十年之久,从她来到他的身边进行陪伴起,就是这局棋的开始,只不过在这个过程里,白宴比她想象中要难以对付很多。
他表面上对谁都一片和煦,但其实他骨子里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而那些被安排在他身边的棋子们也一个个的被他拔除,严格来说,白宴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因为他的无情,也因为他是可以为了结果牺牲一切的人,包括他自己。就连挑选太子妃,他也不是挑自己喜欢的,而是最适合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所以怜之才有这样的机会。
在她看来,白宴恐怕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人。
他对她好,根本就与爱无关。只不过是他的身份需要他这么做,所以就做了。
要不是背负着使命,怜之其实反倒宁可真的做他的太子妃。至少相敬如宾也好过与他反目成仇。
这个世界上你可以成为所有人的敌人,但不要成为白宴的敌人。
所以和白宴作对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是怜之一直以来的感受,所以这一次行动,她杀不死白宴,那么必然死的就是她。
可是,她还是会心存侥幸,毕竟,他表面上总是那么温柔。
“白宴……白宴你放过我吧?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
白宴根本没有让她再继续说话的机会,剑尖刺入,穿透了她的脖颈。
怜之到死眼睛还保持着惊恐震惊的样子,全然和平日里那个温柔贤淑的样子背道而驰。
背叛了他的人,不配拥有求饶的机会。
树林里四周寂静,只有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白宴丢下剑朝着林忆来走过去。
林忆来倒在一片血泊里,眼睛还不甘心地看着前方,也许,到最后一刻,她心里对他的爱都没有过半分的迟疑。
白宴颤抖着手将她的眼皮合上。
“殿下。”任凡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不过片刻,白宴竟然遭此大劫。这要是让朝廷知道了,不得天翻地覆啊。
竟然敢对太子出手!
还是那么多人。
任凡看到地上躺着的太子妃,当即准备过去,“殿下,太子妃她……”
“我杀了。”
本就惊讶无比的任凡此时再惊,那可是他的妃子啊,为哈殿下要亲自杀她?而且,不是说太子妃是被林忆来掳走的吗?如果是这种状态的话,白宴为什么反倒守着林忆来了?
任凡看到白宴蹲在林忆来的身边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难道是太子妃要杀他?
想到这里,这个结果比眼前看到这一幕还要让任凡心惊,怎么会呢?
太子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白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忆来的身上,既没有解释的打算,也不准备将刚才发生的而一切告之他人,看着林忆来,曾经他觉得无比厌烦的容颜,此时他竟还觉得好看,她的心比起这世间的一切面孔都要美丽万分。
可惜,她对他的爱却害了她。
白宴从不是喜欢亏欠之人,他不爱她,但他却依然感激她,至少在他对世上的感觉绝望之际,她还是让他看到了希望,如果还有机会,他倒希望能跟她成为朋友。而不是像过去那般总是躲着她。
“任凡。”
“属下在。”
“我要她活过来。”
任凡愣住,蹲下探了探林忆来的鼻息,实在有些想不明白白宴为什么突然对林忆来转变态度了,“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她……”
“我要她活。”白宴的口吻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林忆来如果救不活,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任凡仔细地想了一下,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他是没有办法的,可是,传言有一个地方似乎能做到。但不确定是否真实可靠。
“殿下,迁流门或许可以试试。”
白宴没有丝毫犹豫,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你去安排。”
“可是,迁流门行迹诡异不一定能知道他的下落。”
“我给你两天时间,查不到别回来了。”白宴冷冷下令,本来想把林忆来抱起来带走,可是她实在太重了点。
“去给我弄个推车来。”白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个时候自己浑身是伤,当真是抱不动她的。
而且,就算没伤,估摸着也抱不动。
任凡应了一声就准备走。
“等等。”白宴又突然叫住了她。
“殿下?”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白宴已经迅速地考虑好了所有接下来的应对措施。既然有人要他死,而怜之又不肯出卖这个人,就说明此人和他们之间是有着必然关联的。布下这么一局棋绝非朝夕,一旦事情暴露,怜之死的消息泄露出去,那么要追查幕后黑手,就没有机会了。
白宴不会任由一个危险在外面而坐以待毙的。
所以,他必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动声色地把这个事情处理掉。
任凡看了一眼地上堆积起来的尸体:“那这些人?”
白宴站了起来,虽然可能要耽误一些时间,但此时他甚至连任凡也不是特别相信,为了不被发现端倪,白宴决定花点时间把此处彻底清扫,“我亲自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