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耳刮子打得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魏蘼觉得手掌火辣辣地疼,但眼中没有泪,只有深深的寒意,仰首定定地望着他。
梁王只是舔了舔唇角的鲜血,转身拂袖离去。
不到半天功夫,整个梁王府上上下下都传遍了,梁王妃掌掴梁王。
这可是破了天翻了地了,大概也是梁王有生以来第一次挨的打吧。
桂嬷嬷听闻此事张着嘴半天合不拢来,面上带着似笑非笑,暗道:“太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呐。嗯,老身要修书一封……”
阿冷又一次跟丢了孔勤,心中懊恼,魏蘼险遭不测也教他心生后怕,忧心忡忡地吩咐海棠:“好生照顾好小姐,可千万别再离开她半步。”
“嗯。”海棠点头如捣蒜。
魏蘼咬了咬牙,冷声说道:“去,把孔勤叫来。”
孔勤磨磨蹭蹭许久才到,却是衣冠不整,趿拉着鞋子,到魏蘼跟前还打了个呵欠。
“娘娘这一早传小的来,就何吩咐?”
“一早?这日头都晒头顶了,你一个小小的承奉就是这样当差的吗?”海棠指着孔勤鼻子就骂。
孔勤则斜斜看了海棠一眼:“我说姑娘,我是一个小小的承奉不假,可我也不是普通下人。再说了,我也不单单侍侯娘娘一个人的呀。往常张夫人那里都是过了午后才打发小的做事,就连王爷与小的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小的这是惯着了,不知道娘娘这边的规矩大……”
一眼瞧见阿冷凝眉瞪目,又笑道:“哟,这位小老弟可是几次三番跟丢了我那一位?呵呵,我劝你还是找个没人的地儿练功去,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啦。”
阿冷老成持重之人也被气得够呛,差一点就动上手与孔勤扭打在一起。
魏蘼也不与孔勤废话,端坐庭前,慢悠悠刮着茶盏,啜饮一小口,方才冷幽幽说道:“你说的对,本宫的规矩就是大,也没惯着下人的习惯。来人呀,把这不知礼数的东西摁住了,先打他二十板子再来说话。”
左右皆是宫里带来的人,来梁王府这两日受了冷落,个个都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魏蘼话音刚刚落下,宫人们蜂拥而上,把孔勤反押了双臂摁了个结实。
“打不得打不得,我可是承奉,是有官职在身的。”
“王爷都打得,就你一个承奉打不得?”
宫人们抡起棍子来劈劈啪啪一阵子猛敲狠打,也不数数,在孔勤的鬼哭狼嚎声中早已经超出二十板的数去。
“好啦,拉起来问话。”魏蘼看看盏中茶已将尽,孔勤也已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趴在她面前连叩头都费劲。
“孔勤,本宫问你话,你要如实招来,否则棍棒不识数。”
“是是是,娘娘您问,小的不敢隐瞒。”
“本宫问你,往日可有冤近日可有仇?”
孔勤答道:“无冤无仇。”
魏蘼将茶盏一震,沉下脸来:“既然无冤无仇,昨夜你使调虎离山之计引本宫去正殿,是何缘故?”
孔勤低头不语。
海棠抡起一棍来就要敲下去,孔勤连忙说道:“小的受命于人,也是身不由己啊。”
魏蘼俯身直视着孔勤,问道:“受命于何人?”
孔勤额上沁出点点冷汗,喃喃答道:“是、是王爷。”
魏蘼一个趔趄倒退了两步,被阿冷紧紧地搀住了。
“你说的可是实话?”
孔勤诅咒发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不实,愿遭天打五雷轰。”
眼珠子一转,又补了一句:“王爷说了,郡主若是在正殿吃了亏,便没脸呆在王府里,回京是迟早的事。”
魏蘼颓然落座,海棠握在手里的棍子终于敲了下去,打得孔勤哭爹喊娘。
“好,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
孔勤得了赦令,连滚带爬地逃命,兔子都是他孙子似的。
“站住。”魏蘼又一声冷喝,孔勤站住不敢动弹。
“正殿那人,是谁?”
孔勤吱吱唔唔:“呃,小人不知。”
海棠又抡着棍子冲上去,这一回孔勤也不喊也不叫,只沉声说道:“王爷令小的在正殿服侍那主儿,给小的俸禄颇丰,只管每日里好吃好喝好生侍候就行,小的也十分乐意。至于他是谁,小的着实不知,娘娘就算打死小的,也是不知。”
魏蘼挥了挥手,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孔勤一瘸一拐地走得艰难,却倔强地不肯让其他宫人搀着他,咬牙切齿的,与魏蘼之间这道梁子算是结下了。
昨夜虽然失魂落魄,但魏蘼却清楚地记得,梁王叫的是“皇叔住手”。
若真是什么“皇叔”,则他住正殿,梁王住无衣园,就不难理解了。
可是,正殿平日也是大铁链子大铜锁锁住的,除了孔勤之外其他宫人们也大都不往那里去,这就教人十分不解。
那个胖子养得肥肥壮壮,但显然神智不清,有点象是见了女人就扑的花颠之症。
难以想象,昨夜落入他之手,将是什么样的结果?怕不是这梁王府,就连这世间都没有脸面存身了。
“朱瞻垍,你好狠。”魏蘼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小姐,你别信孔勤胡说。”阿冷细心来宽慰,但除了这一句却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忧心地望着魏蘼。
“小姐,咱走吧?”海棠还是那句话,从进梁王府她就一百个不称心,巴不得魏蘼一答应就往襄王那里奔。
“小姐,海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里容不得,自有容身处啊,咱犯不着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连阿冷都惦记着襄王,看来襄王是真心待他们好。
魏蘼也并非毫不动摇,毕竟爹爹娘亲在襄王府都被奉为上宾,对于她来说,投奔襄王显然是个明智的抉择。
“可是,这样会害了襄王的。”她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当年襄王从法场上劫走魏老爷和夫人,并非光明正大,她这一去,岂不将襄王给暴露了?以一己之私连累恩人,非她所愿。
阿冷与海棠皆沉默。
“再说,就这么走,不甘。”魏蘼咬着牙,幽幽然象是自言自语:“总得干些让人记住的事情,看谁比谁更痛。要论狠与绝,谁也不输谁!”
茶盏一掷,盖子当啷啷落在地上,盖头纽子断裂开来,似一颗断了的人头。
魏蘼冷笑了一声,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还是在太后娘娘宫里,那时她豁出命去只为了给魏家和自己挣回一番天地,却没有想过,挣来的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天地。
“想我魏蘼,已是死过几次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既然要斗,就斗个你死我活,教你懂得,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两世为人,一个屋檐下,一窗不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