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蘼一路狂奔姗姗来迟,映入眼帘的是太子、三保、文铭还有阿冷被倒挂着冲着刀尖的面庞。
刀林占据了太祖寝陵整个外室,空间与距离都是前所未有的宽阔,而且除了刀尖之外,没有任何踩脚点,如果不能够一气呵成,则是一去无回。
以梁王、襄王与三泉公公的功力,就算每个人救得一人,终究还有一个必死无疑,那么,与他们素不相识的阿冷,则势必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阿冷,即为兄长一般,是自己的亲人,怎能眼见着他落下去喂了乱刀?
魏蘼心乱如麻。
“小姐,快回家,老爷夫人等着你呢。”
阿冷永远是那么温柔地待她,虚弱而又尽力地睁开双眼来望着她。
“阿冷、阿冷。”她喃喃地念叨着,却不敢用岂求的目光去望梁王等人,她没有权力去要求别人放弃其余人中的任何一个。
事实上,如果放弃太子,则梁王少一个劲敌,夺宫尚还有一线希望。
只是,依梁王的性子,很难能够说服他放弃太子,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回家,再也不要出来……”阿冷艰难又极力对她绽放一丝笑容。
她的泪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她明白阿冷的心意,此时场面正是胶着不下,她完全可以乘此时机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家里隐藏,世间则再无小长乐。
梁王三人已用目光测算好了整个刀林,险象环生之中确实没有多少胜算。
魏蘼的担忧同时也是附子的忧虑,对于梁王来说,太子便是他的劲敌,此刻岂不正是借汉王之手除掉太子的大好时机?
附子恶声冲着梁王道:“救太子,否则大家同归于尽。”
汉王则冷笑:“梁王,你可看清楚了,那可是你的绊脚石。襄王,你也仔细想好,别站错了位置哦。”
汉王虽然是个武夫,却是粗中有细,此时他故意提醒襄王站好位置,足见其心思亦有其机巧的一面。
襄王原本远离京城这个权力角逐的中心,太子与梁王都是他的兄弟,他们任何一个登基,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但眼下的情势,是逼着他在太子与梁王中间选其一。
两种可能性皆占一半,太子自不必说,而梁王势必在此危急时刻分心来对襄王设防。
“恶贼,休要挑拨太子与襄王的兄弟情谊。”附子有些沉不住气,手中剑在汉王的脖颈上紧了一紧,剑刃划破了他的肌肤,几滴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休得伤我王爷!”蝉衣见汉王受伤,一怒之下她的剑尖亦朝着附子的胸膛刺入半分。
“都别动,否则本王倾刻就让他们喂刀。”汉王又将手中绳索松了几分,太子等人同时又落下几分。
“鱼死网破,梁王得利。附子,你还有机会回头与本王合作,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附子默然不语,面上表情纷乱难测。
“小九。”太子低低地呼唤了一声,“为兄告诉你,她不是为兄的人,你信么。”
梁王未答,事已至此,信与不信又如何?
而附子却浑身一震,手中的剑亦抖了一抖,汉王的脖颈又滴下几滴鲜血来。
“王爷。”蝉衣又心疼地叫了一声。
魏蘼正巴望着蝉衣的剑再刺入附子的胸膛几分,双双来个同归于尽,然而蝉衣却突然将剑一收,跃身而起飞掠向太子。
“不,不要。”附子立即尖声叫着,将手中剑一划拉追了出去,剑刃划过之处鲜血喷溅,汉王受了重伤哀嚎着倒地滚了几滚勉强跃身逃逸,绞轮也随之松开极速旋转。
“不好。”魏蘼扑了上去,但以她的力量无法控制绞轮,梁王、襄王、三泉公公相继扑了上来,将她压在了最底下,压得她龇牙咧嘴却无力呼叫。
蝉衣的功力尚不能够一气掠过刀林,割断太子的绳索随即落进了刀林,顿时被刺穿胸膛鲜血飞溅。
附子硬生生地用内力撑住太子,将他牢牢地凌空顶起,而她自己则是千疮百孔奄奄一息。
“太、子。”她唤了一声,艰难地扯开了面罩,朝着太子露出一抹微笑,再无声息。
然而她的双腿依然向上呈托举之势。
襄王与三泉公公只能以附子的身体为踩脚点,合力将太子救回,但他们自己却卡在了刀林里。
附子的身体是他们唯一的支点,不忍,却无奈。
太子脱险,懵懵然坐在地上,良久,才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菘蓝,爱妃。”
梁王一怔,险些松开了绞轮,魏蘼急忙反身握住了他的双手,这才控制住绞轮。
谁也没有料到,附子,竟是太子妃张菘蓝。
张菘蓝,乃张皇后的娘家侄女,当初与魏蘼一道备选梁王妃的张静蝶即是她的亲妹妹。
她嫁为太子妃,从不受太子青睐,却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人们见到的太子妃也总是画着浓浓的妆容一副庸脂俗粉的样子,因而梁王襄王均不认得那面貌清新的依人姑娘。
“太子殿下,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应天府尹连滚带爬地赶到,“圣上驾崩了,请太子殿下速速回京承继大统。”
似晴天一声霹雳,将所有人镇住了,太子依然懵懵然望着挂在刀林中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京中情势危急,建文旧党虎视眈眈,望及早回京以担大任,切不可因小情而贻误朝纲哪。若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太子妃一片真情?”
应天府尹一席话将太子震醒。
他望了望梁王与魏蘼齐心协力控制住的绞轮,又望了一眼刀林中已是血肉模糊的太子妃,悲伤的神情逐渐被另一种坚定所替代。
整了整衣冠,瞥过了魏蘼朝他投去的希冀的目光,咳了一声,对梁王拱了拱手,说道:“小九,为兄拜谢了。建文旧党作乱,为兄不可不回京戡乱,否则后患无穷。”
魏蘼只觉得自己握着的那双手狠狠地颤了一颤。
如果此刻梁王放开绞轮,与太子拚死一决,尚有回天之力,鹿手谁手还未有定论。
但这样一来,三保太监与郑文铭还有阿冷就回不来了,还极有可能殃及此刻在刀尖上挣扎着的襄王与三泉公公。
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弃他们于不顾而转身离去。
“请善待我的母妃。”这是最无力最无奈最悲哀的岂求,梁王的手颤抖得愈加厉害,魏蘼竭尽全力也止不住,泪水与汗水交织一滴滴落在两人交握着的双手上。
一旦太子登基,张皇后扬眉,等待着郭贵妃的绝没有好下场。
太子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只回了一句:“好。”
太祖寝陵变得空寂。
“垍,你可知你放弃的是整个大明的江山?”刀林中传来襄王的问话,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不,我们还有整个西洋。”须臾,汉王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同时另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空中垂吊下来。
“王爷哥哥,姐姐哥哥,救我。”
“小叶子。”魏蘼唤了一声,却不敢放开颤栗不已的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