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透惦记着郑阳到底跟程萌有渊源,还是单纯有兴趣,打算一回家便直奔主题,谁知进门便看见程萌一只脚踝处包着纱布,搭在桌上晃晃悠悠。
担心地跑过去查看她的伤势,问:“你脚怎么受伤了?严重么?”
然而并没有听到回答,扭头一看,程萌一脸花痴状,不知沉浸在什么里。于是抓住她肩膀用力晃了晃,“醒醒,快醒醒。”
程萌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要清醒的打算,抱着心口蹭进路小透怀里,声音异常甜腻。
“亲爱的,我觉得我可能恋爱了。”
“啊?”
路小透懵住,什么情况?
“就是呀,”程萌一脸娇羞,“我终于遇到心动又能够毫不费力地公主抱我的人了。”
跟路小透150公分只超过0.3公分,对外一律称一米五一相反,程萌差0.3公分就到一米七五,对外一律称一米七四。这样的身高,即使在北方,也足够突出,加上不算瘦,能够毫不费力地将她公主抱起来的男人非常少,大多个子很高块头也很大,在旁观者看来,刚刚好,两个大高个大长腿,走在一起无比般配且拉风,程萌倒也不排斥,但受过去某段经历影响,每次心动的对象都不如她高,清秀又单薄,没有一个能够轻易将她抱起,或者勉强抱起来,不到五秒钟就手臂酸痛大喊投降——身体力量不足可以训练,遗憾的是,他们的心跟他们的手臂一样孱弱。
难以心动,或者心动了失望,程萌捧着一颗想要爱与被爱的心,一路兜兜转转,恋爱没少谈,却都不长。每回失恋只能找路小透哭鼻子。
路小透并没有因为习以为常而麻木,反而心疼更多,她没有见过比程萌更勇敢、更坦诚地去爱的人了,每一次都义无反顾。
所以,路小透不喜反忧。
“第一次见面的人么?”
“是。”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公主抱?好像有点轻浮?”
“不是啦,”程萌生怕心动的人被误会,急忙指着自己的脚澄清,“我回来的时候被隔壁小区那只阿拉斯加撞到,脚扭了,他好心送我去附近的医院,整整十五分钟,手完全没有抖过,到医院放下我之后也没有累的样子,等包扎完,又原样送我到家门口,请他进来喝杯水,他说不太好,就离开了——这样一个好!男!人!上哪儿还能再找到!”
如果此刻身处漫画中,程萌眼睛里肯定冒出粉红的小心心,背景大概是梦幻的粉色泡泡。
既然英雄救美,帮了程萌,她也不好说什么了,“你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了么?借着表达感激的机会见面多了解一下?”
程萌呆住,一拍脑袋,“惨了!忘了……”
“……我该说你什么好。”
“小透——”
程萌可怜兮兮地抱住路小透,路小透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说不定哪天又遇到了。到时候一定要记得要联系方式。”
程萌感动得直点头,“小透最好了。”
却听路小透接着补充:“如果他没有对象的话。”
“……”
程萌扁嘴,“不理你了。”
路小透从容地笑,并不担心,起身将进门时因为关注程萌脚伤而遗忘在鞋柜上的盒子拎过来,往程萌面前晃了晃,“真不理我?”
水果和奶油混合在一起的香甜气味钻进鼻息,可爱的包装上印着“甜心坊”字样,程萌眼睛一亮,迅速收进怀中。
“原谅你了~”打开一看,高兴地抱住路小透,“新口味耶,好棒!”
在食物喜好上,路小透喜欢麻辣的小吃,程萌则酷爱香甜的蛋糕,俩人熟知彼此的喜好,遇到好吃的就会带给对方。甜心坊是程萌最喜欢的蛋糕店之一,回来路上见到推出新口味,毫不犹豫地买了。
“对了,”路小透进入正题,“你认识那天晚上跟胡大福一起的那个男人么?”
程萌咽下奶油,叼着勺子认真想了想,摇头:“不认识,那天你吐成那样,我哪有心思看男人。要是熟人的话,应该会打招呼吧。”
“好吧,也是。”
“为什么问这个?”
路小透抚着下巴,“今天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提到你,我觉得……他会不会是对你有兴趣之类的?”
程萌双手张开,摊进沙发里,“有兴趣就有兴趣,我才不管。”
说着想起什么,继续道:“你知道么,回来的时候本来不太开心的,公交上又有男人踮起脚跟我比身高了,还挡着脸不让看,最讨厌这些人了。”因为很高的关系,总有男生第一反应看她是不是穿高跟鞋了,或者偷偷跑到她身后比身高,“还好遇到他,坏心情一瞬间就没了~”
“……花痴萌。”
程萌骄傲地叉腰,一语双关:“不管花痴不花痴,萌就是正义!”
嬉嬉笑笑,又一天过去,新一天又至。大约忙于工作,感到疲惫的缘故,无梦到天明。
各种会议结束后,重新进入埋头打字的状态,要赶进度,比起平日里自由写作紧张得多,路小透只觉得腰酸背痛,时不时起身到落地窗前舒展一下筋骨——胡大福的办公室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面开阔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城市的轮廓一览无余,还能眺望辽远的天际。开阔的视野和风景总能让心也跟着开阔起来。
早晨的热牛奶依然在。
说起胡大福,今天安静异常,都下午了,还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看都不看她,好像在闹别扭。
甩着肩膀,下意识看向他。
察觉视线,胡大福抬头一看是路小透,被扎一样迅速收回目光,假装专心看电脑。路小透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停下动作,定定地注视他,直到他自觉受不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你怎么了,怪怪的,我又惹到你了?”
胡大福别开脸,“你才怪怪的。”
“……你再这样我都要以为你喜欢上我了。”
胡大福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半天才缓过来,“谁、谁喜欢上你了?我跟你说过,我的理想型是——”
“长腿大胸高个美女。”不等他说完,路小透波澜不兴地接过话,“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总一副哪根筋不对的样子?”
“你才哪根筋不对。”
路小透翻了翻白眼,“是,我的筋不对。这不正在拉么。”
说着拉开弓步,左右抻,不再理他,反正写稿需要安静。活动完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正准备喝,忽听胡大福出声。
“说起来,你都知道了我的理想型,我还不知道你的理想型呢。”
“我的?”
路小透也不讳言,“我喜欢那种看起来老实靠谱的,温和稳重,值得依靠,最重要的是不能太高,”说着瞥胡大福一眼,言下之意是他不必担心,“比我高半个头或者半个头多一点就行,拥抱和亲吻都刚刚好。”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还是你那个劈腿的前男友,叫什么来着,徐立辉?”
为了平衡路小透刚刚那让他不舒服的一瞥,“劈腿”两个字刻意加了重音。
“一定要提他么。”路小透递过去一记眼刀子,“我是喜欢那样的没错。”
“还没吃够亏啊?”
“总不能吃了一次亏就彻底绝望了。”
胡大福撇嘴,一脸不信,“不知道谁,当时哭得嗓子都哑了,天塌下来似的。”
路小透咕咚咕咚将大半杯水一饮而尽,睁着眼说瞎话——
“不认识。”
虽说前两天终于有了面对的决心,但忽然听到徐立辉的名字,心还是会像撞上刀口一样,疼痛难忍。下班后一个人走着有些恍神,便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环境尚可的餐馆,准备吃晚饭。程萌所在的公司很忙,经常加班,所以除了周末,平时吃饭都各顾各。
进门时,跟几个人迎头撞上。
熟悉的身影是徐立辉。戴着金晃晃首饰的是徐立辉的母亲。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徐立辉身旁,已经不是之前在医院见到的那个,漂亮不及,但眉目温顺,一看就是甘于家庭的女人——当然,依旧比路小透高。
路小透一边叹息胡大福乌鸦嘴,一边低头转身,想要假装没看到。徐立辉却上前拉住她不放,陌生女人见状皱了皱眉,问徐立辉的母亲:“伯母,这位是?”
徐立辉的母亲立刻将儿子的手拽回来,扯着嗓子喊:“哎哟,这不是小透么,跟我家阿辉分手后不好过吧。早劝你了,你这样的姑娘别妄想我们阿辉。”
路小透神色黯了黯,第一次见面,徐立辉的母亲就明确表示不喜欢她,嫌她又矮又瘦,让她自觉离开,谁知当时徐立辉一心偏向她,话说重了些,被曲解为顶撞,嫌弃由此变成了厌恶,嘲讽全开。路小透脾气也不小,关系一度很僵。
深呼吸再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长辈难堪。
“阿姨,他已经听您的话跟我分手了,您该解气了吧。”
“解气?”徐立辉的母亲拉长脸,“我儿子差点跟我断绝关系,你说我凭什么解气?”
“……不好意思,阿姨,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徐立辉的母亲不依,扯住她,高声喊:“大家快来看看,就是这个女人,没人要就死乞白赖巴着我儿子不放,还挑唆我儿子和我断绝关系,大家来评评理啊,我说她两句怎么了!”
人群逐渐聚拢,对路小透指指点点,路小透已经不想辩解,只想赶快远离,以目光请求徐立辉:“拜托你。”
徐立辉抱歉地点点头,试图拉开自己的母亲,刚说出“妈”这个字,就被母亲更高的哭腔盖过去。
“可怜我这个老母亲呀!一心为孩子头发都白完了,得不到理解不说,还要被恶毒的女人欺负,分手了还撺掇我儿子不孝!大家给我评评理呀!”
干嚎的同时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扯着路小透的手跟着用力,路小透猝不及防失了重心,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到冷硬的地板上,疼得她眼泪差点出来。
徐立辉急忙上前想要拉起路小透,然而抢不过自己的母亲,反而害路小透的手腕被掐得越来越紧。两头疼让她一时呼吸困难,正不知所措,突然,一只大掌抓住徐立辉的母亲,略一使劲,徐立辉的母亲吃痛,迅速松开她。那只手转而轻柔地握住她被掐痕占据的手腕,同时将她圈进怀中。
“这位阿姨,光天化日之下碰瓷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