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翰轩欣赏太师的直接,又道:“你附身于我太师,只是为了劝我退隐?”
太师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呢。”
宋翰轩双手环胸,眉略一挑:“愿闻其详。”
太师眯了眯眼,缓声说道:“上古时,神魔在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皆两败俱伤,双方的伤亡相当惨烈。”他拳头不自主地握紧:“但胜负未分,而两方都是心有不甘,于是又约定在千年后再战。”
宋翰轩问道:“这与我归隐,有何相干?”
太师微一笑,又说道:“莫急,听我详细道来。”
他目视远方,回忆道:“定了战期,神魔就挑选出七位强而有能者为各自的战将,又挑选出二十八位有能者为各自的统帅,而在休战期间,战将和统帅们都会沉睡或转生于凡人。”
他又侧目看着宋翰轩:“而现在,约战千年之期即将来临,沉睡和转生的神魔也逐渐苏醒过来,”太师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而你,则是我的对手,但是我,”他又指着自己:“却是懒得跟你一战,你若退隐便是,不战而败,但这也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了。”
宋翰轩翻了个白眼,又哼了一声,道:“懒得一战?我看你,是不敢一战才是真的,再说,我为何要故意败给你?”
太师并不介意他所言,又笑道:“不,不,不,我只是懒惰罢了,而懦弱则是另有其魔。”
宋翰轩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太师又笑了一声,说道:“看在你是我对手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些常识。”他坐在地上,慵懒地挨着椅脚:“七魔将转生为凡人,使凡人有不同的魔性:阴险,背叛,暴戾,贪婪,妒忌,懦弱,懒惰。”
“怎么连七宗罪都出来了?”宋翰轩静静地听着,又无奈地低声自语道:“那对应地,七圣神这边,也该有七种圣性在沉睡中其中。”宋翰轩数着手指:“善良,忠诚,温顺,慷慨,豁达,勇敢,勤劳,对吧?”
“不错。”太师笑道:“你的圣性是勇敢,本来并不与我相对的,只因在约定抽签之时,抽到罢了。”他又托着腮:“怎样呢?我觉得已经我所能了。”
“我不答应。”宋翰轩转身:“既是要战,我奉陪到底就是了。”
“可是我不想奉陪啊。”太师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是你逼我的。”
只见他顺手挽起一股黑光,单手结印,黑光便笼罩在宋翰轩身上:“让你成为它的蚀物,何其幸哉!”
宋翰轩只觉身上有玩万蚁噬咬,便闭眼沉心,运功抵抗。
他气守丹田,一阵白光现于眼前。
“为将之道,勇并不足恃,先必定谋,谋乃胜负之机是也,而其无谋,其勇又何用哉?”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说人话行吗,咬文嚼字的,我听不懂啊!”宋翰轩对着白光喊道。
“你的语文是生理老师教的吗,连岳飞的名句都没听过?”那声音带着一丝恼怒。
“没听过,下一个!”宋翰轩不满地道。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打败魔神兕臾,就必须定好计划,比如说把七圣神都醒觉了。”苍老的声音语重心长地道:“你是龙楼星,命中注定的新帝星之所属,莫为了儿女私情,而弃大局于不顾。”
“没了她,我得了天下又如何?”宋翰轩黯然地摇了摇头:“什么新帝星,不过是你们神与魔间的一枚棋子罢了。”
“啧,你这脑袋,怎么如此冥顽不化?”苍老的声音“唉”地叹一声道:“知天命,天命不公,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是明山道人?”宋翰轩抿了抿嘴,又道:“毒医封来说,这话是明山道人要他代为传达的。”
苍老的声音不屑道:“羽明不过是洞悉先机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略停了一下,又道:“好了,我先助你脱困突围,七圣未齐,切莫再与魔神交手,切记!”
话音刚落,金光大盛。
宋翰轩慢睁开了眼,发现他自己站在书房门边,但已经不见了太师的踪影。
“顾全大局?”宋翰轩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天:“丹丹,你才是我最好的结局。”
翌日,九文王府一大早就人声沸腾。
全府上下,清一色的红。
何管家指点着小厮们摆酒席,铺花毡,又命柳忠作傧相去走动铺排。
东厨正扬烟,庖宰磨刀嚯嚯,庖人火烹油锅,庖正验菜上桌。
正堂室内,在高位上,堂前供了个黑甸木空牌位,上有小绣球,又放下鸳鸯帘布帐,张大贴囍红字,摆上供仙桌,上放花生莲子等寓意果品,果品前摆下牵联花绣球,仙桌两侧又设有明黄五爪腾龙缎锦高堂椅,又在堂厅左右两侧摆上朋亲座。
朱鸾凤仙山琼玉毯铺在青砖地,又在室门两旁前挂上了吉绣联。
但联上却只有绣红,一字也无。
万事俱备,只欠了个人。
眼看午时将近,宋翰轩却仍在看军书。
“爷,该更衣了……时辰快到了。”何管家推开了飞鹰门,小心地道。
“知道了。”宋翰轩听得他喊,这才放下了书:“让柳忠进来,替我更衣。”
“是。”何管家退了出去,柳忠已在门口等候。
“爷。”柳忠见何管家退了出来,又随之大步地进去,并神秘地关上了门。
“我想要的,你都准备好了没有?”宋翰轩垂下了眼眸,把玩着腰间系着的玉佩。
“准……准备好了,可是,”柳忠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爷,真的有必要这样吗?毕竟容二小姐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啊!”
“你越来越多话了,”宋翰轩把婚服一扔在地,眼眯了起来:“你既然如此同情她,何不替我娶了她?”
“奴……不敢。”柳忠忙跪道。
“去罢,万事有我在!”宋翰轩站起来,转身道:“除了你和柳义,切莫让他人再能寻得到我,包括青儿。”
“是。”柳忠低首,不敢再多说半句。
宋翰轩走出飞鹰门,在最后一层阶梯的右上角轻轻踩下。
大沿廊竟然“轰轰轰”地开出一条道来。
宋翰轩一撩袍摆,沿着那道步梯下了去。
他下了两级步梯,随手往墙上一拍,梯门便徐徐关上了。
这一关上,便有一个慵懒的男声道:“小登科乃大喜之日,你来这个不见天日地方,沾我这些晦气做什么?”
宋翰轩又用手往墙一按,墙体转过一面,显出两瓶冰玉蜜露。
他一手把酒拿了出来,墙体又自转回去。
他慢慢下着阶梯,答道:“来找你喝酒。”
放着好好的良辰美景合卺酒不吃,来陪我这个落魄道人喝苦闷酒?哈!”那个声音大声哼了句,又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翰轩摇了摇头:“我要的人,不是她。”
他下完了阶梯,又钻进一个洞里,循声一直沿直路,往里面走:“纵有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
“何苦呢?”那声音又道:“温柔乡自有玉花颜,莺语花舞女儿香,何苦为难自己要清心寡欲地痴等她一人?”
宋翰轩走到了一块石板前,只见石板,把面前石板一转,一个空旷的洞中找到声音来源。
那个人说自己是落魄道人,真是一点都不错。
只见那道人蓬头垢面,头上白屑密密满布,嘴上须发还带有酒滴,身上道衫褴褛,破旧的草鞋一只穿在脚趾头上摇摇欲坠,而另一只破鞋却盖在酒壶之上。
他一手拿着还剩有一点点酒的泉玉夜光海棠杯,一手指着宋翰轩,醉眼朦胧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你就有出息了?”宋翰轩把其中一瓶酒抛向道人。
只见他衣袖一拂,那酒便稳稳地落在他的怀中。
“容家对你也不薄,为何你要去俗入道?”宋翰轩也坐在地上,边拍开手中的冰玉蜜露边道。
那道人正是出了家的容襄。
他先是皈依佛门,后来道佛双修,终日浑浑噩噩,后醉倒在一处酒摊前,柳义见他如此可怜,便捡了他回九文王府。
哪知宋翰轩与容襄一见如故,两人经常把酒代茶地攀聊些闲话。
“容家,哈!”容襄又大声哼一句:“凡是跟穿龙袍有关系的,都是外表体面罢了,实际上肮脏不堪。”
他指着宋翰轩:“九文王府也都是如此,要不是有酒喝,有肉吃,我还不愿来这里住呢。”
宋翰轩也冷笑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把王的势力看得太轻了。”
容襄笑道:“看得太轻?是太清楚吧?”他大喝了一口酒,却被酒辣得直伸舌头:“好辣的酒!”
宋翰轩见他模样滑稽,不由大笑了一阵子:“这冰玉蜜露乃女儿香,怎会不辣?”
容襄瞪了他一眼:“什么女儿不女儿的,你们皇家的人满脑子都只会想着人家的女儿!”
宋翰轩道:“我满脑子想的,只有她一人。”
容襄又道:“别用情太真,也别用情太深,否则伤到的,只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