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最有名的青楼名曰摘星楼,比起京都凝香阁虽然差的远了点,但却是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烟花之地,丝竹悠扬,轻歌曼舞,纸醉金迷。
江南几大商户终于等到机会请到邱尚书,急忙在摘星楼包下了一层楼,特意款待尚书大人。
乔姐儿是摘星楼的头牌,腰似水蛇纤细柔软,藕臂柔弱形似无骨,舞姿性感妖娆魅惑,水袖摆动让人眼花缭乱。商户们一面看的如痴如醉,恨不得立刻伸出不安分的手上去摸两把过过瘾;一面又小心翼翼的偷瞄着邱尚书的神色,生怕见惯了京都奢华的尚书大人瞧不上眼。
邱尚书面上平静,内心却是激动的紧。自古江南水乡,水土丰润,女子温柔如水,男子才华横溢。京都凝香阁几乎个个是美人,但到了这里,见了眼前这柳叶眉下的狐狸眼,微微一眨就可以迷死人,更何况是这丰臀细腰,舞姿妖娆,让男人愿为之倾家荡产。“果真江南美人多啊!”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邱尚书几乎移不开眼。
“京都繁华,尚书大人见过的女子多如牛毛,我等还怕乔姐儿入不得大人的眼呢。”如此一来,粮价上调的事儿应该可以板上钉钉了。几大商户放下忐忑的心,这才开始向尚书大人敬酒。美人在旁,美酒不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喝得昏昏欲醉才罢休。次日之后,江南地区粮价再次上涨,宣州地区还有赈灾粮剩余,其余地区粮草耗尽,灾款耗竭,一度愁坏了负责统筹的庆王殿下。
邱尚书每日吩咐人在临近几个郡县搭了数个粥棚赈灾,每个粥棚一两担粮食,多的没有,久而久之灾情没缓解,民怨却是水涨船高。
逛了好几天的妓院,赵澈和冷颜两人一副风流浪荡子的模样大摇大摆进出妓院,调戏姑娘都不带脸红的。
赵澈在京都素有风流之名,对青楼种种再熟悉不过,但见冷颜女扮男装后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调戏姑娘,心中颇为好奇,“你青楼里长大的啊,怎么这么手到擒来?”
赵澈给的玉箫在手,冷颜拿它当棍子使,丝毫不在乎它御赐的身份。
“粗鲁。”赵澈旋身躲开,楼上的包间里两个姑娘歪七扭八的躺倒在地上,独留下这两人靠在墙边偷听。“我也就是奇怪你怎么调戏起姑娘来如此顺手?”
“与你无关。”冷颜凑到墙边偷听,不在搭理一旁不干活还捣乱的人。明明是他用苏潇潇的秘密做要挟换她帮忙调查宣州灾情的事,怎么出入青楼几回,这个人就好像变了性子一般?
青楼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曾经为了刺杀某个颇有权势的人,在青楼里潜伏了半年多,各种魅惑男人的手段几乎学了个遍,对这些客人们的一举一动,看得多自然也会有样学样的记住一些。
“人走了。”冷颜从墙边起身,顺手将赵澈拖到桌旁,“赈灾的粮食本来按两担一包堆在库房,那狗官让人每包抽调一点儿高价卖给商人,商户再高价卖给受灾地区。对外,官府还会少量施粥稳固民心,给人一种努力赈灾的错觉,真是阴险狡诈。”
什么叫官场滑头,赵澈今个算是见识到了。姓邱的那个老家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明明赈灾队伍出发之前就已经小惩大诫的警告过他了结果竟然还敢欺上瞒下。
“有件事儿我想不明白?”中原朝堂的事情她不清楚,但既然答应帮他查了,冷颜自然不会虚与委蛇。
赵澈扬眉看向她疑惑的眼眸,“但说无妨。”
手指缓慢而又节奏的敲击桌面,冷颜想了想道,“你说太子殿下是一无所知还是蓄意放纵?”
赵澈向来喜欢游山玩水,厌恶官场奸诈,更不喜欢皇位斗争。可是他有个习惯玩弄权术的皇兄,亲眼见证过先皇子嗣为皇位相互倾轧,互相残杀的老庆王几近疯狂的警告过赵澈,切不可忤逆了当今圣上,如今把王位丢给了赵瑾,成日里装疯卖傻保平安。
他对这几个侄儿并没有任何偏颇,虽然对皇兄在太子之外再培植继承人的做法不解,但念及太子久病在床,久而久之也能看开一点儿。
皇上第一次提出让他辅佐太子的时候他不大愿意,毕竟闲散惯了,不愿被束缚也是常理。但长嫂如母,念及当年先皇后待他的好,又不忍心看着体弱多病的太子侄儿在皇权倾轧中粉身碎骨,这才偏心了点。
只是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偏心是否是正确的抉择。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想太多。”冷颜心细如发,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当今太子到底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故意放纵,这背后的事情深究下去会让赵澈进退维谷。
进摘星楼大摇大摆,出去却是翻了窗户偷溜,两人纷纷觉得不会再踏足了。
夜色浓重,乌云密布,两个刚在青楼里白嫖的人相携着从窗户钻入客栈。葛护卫守在门边,刚听到动静就闯了进去。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打扮的人立在眼前,赵澈一身黑色交襟团云滚边长袍,蜀绣缀玉腰带束身,俊秀中带着些许阔绰气。冷颜一身男子扮相,青灰色云雀暗纹长袍,轻纱外袍覆身,眼眸似星,却带着淡淡的冷冽疏离。愣了片刻,葛祁俊的目光停在交缠的两只手上,他们的手竟然还牵在一起,什么时候关系如此之好,难不成逛青楼逛出情义来了?他家王爷逛青楼跟回家似的,终究还是把林姑娘带阴沟里去了。
看着葛护卫先是一惊,随后疑惑,最后哀伤心疼的表情变化,冷颜觉得他可能误会什么了。但不管怎样,她懒得废唇舌去解释,也就随他去了。
一群舞刀弄枪的护卫,乔装成外地商贩,白日里询问物价,讨论生意,晚上趁夜做贼,偷盗账本。尽管不屑偷鸡摸狗,但是未来王妃吩咐的事情,王爷首肯了,那再荒唐的事儿他们也得做。
问客栈要了好几根蜡烛,两个人四只眼挑灯夜战的翻看账本,临近天明才叫人将本子放回原来的商家,以免打草惊蛇。
“你的护卫真草包。”冷颜扭了扭僵直的脖子,转了转腰身,仿佛能听到木榫之间嘎吱的声音,“这几家商行的账本都没有,还得再找一些。”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灾情一天一天严重。人心的贪婪让人性堕落,这场天灾终究变成人祸了。
看了一夜账本,赵澈的脖子也很被人扭打过一般酸胀,见冷颜骂自己的护卫,想起昨夜的心累,也跟着随了几句,“确实蠢,回去打发他们先去读几个月的书才好!”
“公子,小姐,昨晚辛苦了,早饭奴婢端过来了。”青芝敲了敲门,听见允许才端着早饭踏进房内。四下扫视了一遍,床铺整洁,衣裳齐整,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儿,她提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若是叫家里的老爷和少爷知道小姐未出阁就和越王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晚,她这层皮定然不保了。
济州的水渠修的还算顺利,工部的设计图,加上只需要给饭的免工资老动力,水渠已经修出了很长一段路,城内的水位降低了不少。虽然仍旧会没过脚踝,但出行便利了许多。
最近庆王殿下赵瑾很是头疼,赈灾主理官是当今太子,交代了修渠的大小事宜后很不合时宜的病倒了。这病倒就病倒呗,反正在京都的时候太子晕厥就和家常便饭似的,谁也不会惊讶。但这里是江南灾区,许是赵钦有什么考量,总之他下令封锁了消息,闭门治病。济州和周边城池的灾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到了辅佐官庆王殿下赵瑾的身上。
想放粮,邱尚书说朝廷播的粮食快没了,再上书求调粮食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从粮商手里买这一条路了,但偏偏受灾地区的粮行如同商量好的一般哄抬物价,惹得赵瑾颠了颠手上的账本子,头又开始疼了。
如今不仅是灾区百姓,连随行的大小官员都得勒紧裤腰带干活了。
“王爷,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外面的护卫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包裹。
“什么东西?”摸了摸,深棕色的包袱看起来鼓鼓的,赵瑾放下手里的笔,命人打开包袱。
信件已经几乎淋湿,上面的字也随着墨水在宣纸上化开一样模糊不清。倒是压在所有杂物底下的账本没有被雨水灌湿个彻底。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来往信件和几个盖章的印签。
初时莫不作声向着的看完账本,后来却是越看越生气。皇粮也敢动歪心思去偷天换日,赵瑾不得不佩服邱尚书的胆量和做法,若是叫皇上知道了,恐怕不会轻易饶了他。
思来想去,赵瑾恨不得把送货上门的人揪住不放,一同带到太子殿下,让他自己去解释解释。
尹大夫刚给太子殿下扎针,针灸包才卷起来就听见开门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太子殿下今个了好些了?”
“回王爷的话,我们王爷刚睡下,睡前吩咐暂时将赈灾、修渠的事全权交给您来处理就好。”东宫禁卫军统领站的笔杆子似的挺直腰板面无表情的打发了赵瑾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