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才让密密麻麻包围着夏天的蝴蝶振翅飞起,可没飞多远,成群的美丽蝴蝶就坠落在地板上,连正绽放着的美丽的花儿都成了它们的坟墓。
夏天把捂着脸的手掌摊开,才发现自己手背上已经出现了血痕。
一只怎么飞都飞不动的蝴蝶摇摇欲坠,最后无力的落在了夏天的手心里。这只蝴蝶色彩绚烂,体色红,白,黑相间。双翅上亮红色的色彩给人一种“有毒”的警示。夏天知道,这是一种红带袖蝶,也称为红色邮差蝴蝶。
跟夏雪讲述过这种蝴蝶的故事,就是在之前从葡萄牙装船需要送往巴西大陆的马匹,因为长途海运,水土不服再加上缺乏照料,导致马屁的死亡率非常高。随团兽医们为了逃避“疏于管理”的责任,竟然把马屁死亡的原因推到了红带袖蝶的身上。
他们以为,具有鲜艳颜色的红带袖蝶,体内含有剧毒,马匹一旦被叮咬或者吃掉红带袖蝶停留过的草料,立马就会毒发身亡。
红带袖蝶的悲惨命运也随之来临,它们聚居的森林被焚烧,生活环境被摧毁。这种情况延续了200多年。
直到之后的科学研究证明它只是一种无毒昆虫,身上的颜色只是示警作用。它们的悲剧才将将结束。
当初,夏天给夏雪讲述这个故事,本来是想告诉他不管做人还是做事要实事求是的道理。谁知道夏雪却说,做人要低调,要不然别人放个屁都以为你披红袍引起的。
让夏天无语凝噎。
可现在,夏天手中已经死去的红带袖蝶,它想告诉我什么呢?夏天想道。
抬头看了看铺满地板的蝴蝶的尸体,色彩斑斓,描绘出残忍又绝美的图画。
蝴蝶中有鲜艳的天蓝色,耀眼的金黄色,甚至粉色,豹纹,颜色繁杂又艳丽,可是夏天根本就分不清这些蝴蝶的种类。可今天,全都是因为她,在这个失去自由的温室里最后失去了生命。
克鲁打开门,把她拉了出去,夏天手中的那只红带袖蝶轻盈的身体飘飘轻盈的落在地板上。似是最后一次在空中飞舞。
克鲁拉夏天出了蝴蝶的玻璃房,然后紧紧地关住了玻璃门,
“你还好吗?”克鲁问道。
安斯艾尔也走了过来,问道:“爱丽丝,怎么了?”
夏天明显感觉到克鲁再听见安斯艾尔叫她“爱丽丝”的时候,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愤怒。
“我没事。”夏天说着,伸出手指向蝴蝶的坟墓,继续道:“只是那些蝴蝶……”
“你手受伤了!我们去处理一下吧。”安斯艾尔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克鲁,带着夏天出去了。
夏天回过头,正看见克鲁反身又走进那个蝴蝶的玻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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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艾尔带着夏天走进一个房屋里。两层的房屋其实并不算小,只不过对于那个巨大的玻璃房来说,只是一个用木头搭建的一个很普通的木屋而已。
夏天踏进这个小小的客厅,小小的窗户只能透过很少的阳光,还有客厅的一半面积还弥留在阴影之中。
“啪”一声响,安斯艾尔拉开了灯绳。
“你坐在沙发上吧,医生一会儿就到了。要喝茶吗?我泡茶的技术还算不错。”安斯艾尔在柜子里翻着放茶叶的盒子。
夏天坐在印着紫罗兰花的布艺沙发上,对着安斯艾尔说声:“好。我什么都可以。”
然后环视四周,墙壁上挂着紫罗兰的干花,若隐若无的香气飘来。夏天忽然有些烦闷。起身去打开窗户,秋风就卷着外面冷咧的空气进来了。
安斯艾尔看见夏天的动作笑了笑,说道:“和菊花茶,可以吗?”
夏天觉得自己现在对“花”这个字都过敏了,拒绝道:“还是绿茶吧,有吗?”
安斯艾尔耸耸肩,笑道:“当然有了,你等下。”
夏天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安斯艾尔:“这个是爱丽丝的屋子吗?这么多的紫色罗兰,她,很喜欢这种花儿吗?”
安斯艾尔正潜心泡着绿茶,闻言,回答道:“对,这是她的屋子。五年前她刚从岛上出来的时候那时候是春天。那时候这里漫山遍野的紫罗兰好看极了。
你知道关于它的传说吗,古希腊中有一个关于紫罗兰的神话故事,传说中主管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她有一个爱人,要远行离开她,她很不舍得。在爱人离开她的时候,泪如雨下,她的泪水滴在了土地上面,第二年的春天居然发芽了。
这些发芽的泪珠,在春天里逐渐长大,生成一朵朵艳丽芬芳的花朵,这就是紫罗兰了。
从此以后,紫罗兰就成为了美的化身。它的花语代表着纯洁,永恒的爱。
我带着她看得欢喜。就把这边的土地买了下来,搭建了这个木屋,外面的玻璃温室会让紫罗兰一年四季都绽放着。”
夏天听完,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口,轻笑了下,心中却苦涩万分,说道:“所以,爱丽丝并没有说过喜欢这种花吧。”
安斯艾尔手忽然一抖,淡绿中透着嫩黄色的茶液顺着瓷杯滑落到了他修长的手指上,接着,动作未停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夏天取来茶几上的一束插在花瓶里的紫罗兰,说道:“我想,一个失去自由的人,不会任由自己的喜欢,而把她所喜欢的事物封锁在春天里吧……”
安斯艾尔的茶已经泡好,放在了夏天面前的茶几上。
医生也到了。
在给夏天治疗的过程中,两人默契的保持沉默。
“我可以去洗下澡吗?蝴蝶的翅膀上的麟粉沾到身上了。”夏天等医生离开,问安斯艾尔道。
安斯艾尔正对着窗外发呆,看样子正看着外面哪个巨大的玻璃温房,夏天的问话把他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说道:“当然,就在二楼,你上了楼梯往前走就在你右手边。爱丽丝的房间是在二楼,你可以去看一下有没有适合你的衣服。当季新款。”说着还朝着夏天眨眨眼睛,仿佛很得意的样子。
夏天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粘上的五颜六色的蝴蝶的麟粉,问道:“那些蝴蝶呢?怎么样了。”
安斯艾尔又回过头看着窗外,克鲁正从玻璃房里出来,对夏天说道:“等一会儿,你可以问下克鲁。”
夏天闻言,只好先上楼去收拾下自己。麟粉沾在皮肤上,感觉痒痒的。
夏天找到卫生间,手搭在门把上,正准备进去。可是看了看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穿的衣服,又扭过头看了看同样房门的两个房间。
不知道那件事是爱丽丝的。
一股好奇心从心底燃气,她想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她生活过的地方。
走近第一个房门,打开。
入眼的全是爱丽丝的画像。墙上贴着的,挂着的,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温柔的,娇嗔的甚至还有恼怒的样子。房间里只有一个整齐的床铺和一个放着许多书的书桌,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放在桌子的一角,还有一个没有门的衣柜,里面只有两套整整齐齐的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分别放着。
是克鲁的房间。夏天心道。可是却感觉到及其别扭。
夏天退出来,把房门锁好。转身去了第二个房间。
可惜是上锁的。
这两个门中间墙上挂着一个一束紫罗兰干花。
夏天正要扭头就走,却发现这束干花里有一个金属一样的东西,仔细看了看,从花中间发现了一个钥匙,拿了出来,插在钥匙孔里,就打开了这扇门。
很干净,很整洁。
可就没有一束紫罗兰的花。
夏天打开衣柜,从中找了一套衣服就去了浴室。
自己也会被关在这里吗?
爱丽丝逃脱一个牢笼也被关在了另一个牢笼里吗?
夏天看着自己手臂上现在浅浅的疤痕,想到,自己不会再是孤单一人了。
等夏天下楼,天色已经黑了,客厅里已经打开了一个白织灯,比白天都亮堂多了。
克鲁在一旁用白色的布擦拭着放在柜子上的一些装饰品,细致的样子和照顾那些花儿也有的一比。
“你好,克鲁,我应该叫你什么?”夏天问道。
“什么都好。”克鲁继续擦着手里托着的一个花瓶,回答道。
夏天看着克鲁不为所动的样子,撇了撇嘴,还以为有了亲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之前故意让自己去养蝴蝶的玻璃房里,恐怕自己会引起蝴蝶的群攻是他早就料到的吧,是警告自己会在这里失去自由吗?像爱丽丝一样……
“那就称呼您克鲁吧,请问之前温房里的那些蝴蝶怎么样了?”夏天问道。
“死了。”还是那样没有起伏的语调。
夏天没什么好说的了,转头向安斯艾尔问道:“我们晚餐吃什么?”天大地大还是先把自己喂饱才是正事,今天早上本来吃的就不多。
安斯艾尔笑道:“我们要回去了,我父亲回来了,你不是还要见他?”
夏天点点头,只好先压抑住自己的饥饿感,去见安斯韦德先生,估计今天的晚餐是吃不好了。
可怜的,连答应李旭阳照顾自己的要求都做不到。夏天心道。
等直升机升上天空,地面的人,树和楼房都在慢慢变的渺小。路灯连贯起来的马路描绘出城市的生活画卷,万家灯火是每一个人的平凡。
夏天再次回到这个古堡。没由来的感觉到整个环境的压抑,仆人也仿佛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喊一声,才出现在人世间,等着主人吩咐事物。
“先生已经在餐厅等着了。”一个仆人忽然就出现在夏天和安斯艾尔面前,说道。
夏天只好跟着安斯艾尔去往餐厅。
一个白发苍苍脊背却挺得笔直的老人正吃着晚餐,面前的一份牛排也不知道能不能咬的动。夏天邪恶的想道。
客厅里一张四五米长的长桌就那样放着,左边那头坐的是安斯韦德,安斯艾尔在往右边那头径直走着,还有中间放着的一张椅子,夏天认命的往那里走去。衷心的希望这个尴尬的聚餐可以早点结束。
饭桌上,寂静。夏天连咀嚼牛排的声音都刻意压低,好像只有自己的刀叉在盘子上划过的声音最大,只有自己的咀嚼声最清晰,还有若隐若现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都想让夏天掩面而逃。
可是,她还是像抓住武器一样,紧紧地抓着自己手中的刀叉。她坚信,在这样下去一分钟,都会把她逼疯掉的。
“你,叫什么名字。”终于,安斯韦德擦了擦嘴,问道。
夏天抬头看这个虽然白发,可不论从精神状态来看,还是没有一点迟缓的动作来看,这个人还能活个四五十年。
夏天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恭敬的回答道:“我的名字是夏天,先生。”
安斯韦德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夏天没忍住,问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请问我很重要吗?为什么费那么大功夫把我找来。”
安斯韦德轻笑道:“夏天,你可能有些误会。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还是要说,其实你并不重要。毕竟像你这样的人在全球各地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记录在案。着你来是艾尔的一意孤行,因为他需要你。”
夏天听完安斯韦德韦德的话,直到他说的是实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一点不甘。不重要你们费那么多事,不重要还来搅乱我的生活,难道是有钱人找些乐子玩耍吗?
安斯艾尔自己吃着牛排,并不搭话。
夏天看向安斯韦德道:“你们做记录,是……在做实验吗?”
安斯韦德笑道和蔼,夸奖道:“夏天,你真是一个聪慧的孩子。看来我们研发的药物效果不错。是的,是在做一些实验。你也知道我们的基因出现很大问题,不过最近的医疗技术发展也很快,每年,或者说是每个季度,都有像你一样的孩子离开岛上,分往世界各地,在他们的生长过程中我们需要记录一些药物反应。
他们都是很勇敢的孩子,为了我们整个安斯家族做出了巨大贡献。我爱他们,包括你,夏天。”
夏天手都在发抖,可还是保持着自己僵在脸上的笑脸。
心中的愤怒化为手心被指甲划破皮肤流出的血。原来自己,就是一场大型医疗实验中的一支小白鼠,原来自己的一生的作用只是验证药物是否有效,是否可以得到继续研究,是否可以得出成果的试验品。
呵呵,比孤儿还没什么价值。自己的体内流动的血液,不仅肮脏,还是无用的啊!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夏天颓然,只想可以把自己的血液流干。
“这需要问我的好儿子。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希望可以让你满意。我的孩子,你需要继续活着,最新研制的一种药剂需要实验一下。”说完,安斯韦德就离开了客厅。
夏天转过头,对着安斯艾尔惨然一下,说道:“你想让我知道的是这些吗?”
安斯艾尔似乎有些慌张,忙到:“不是的,夏天,不是的。你很重要。”
“那安斯韦德先生说的是正确的吗?”夏天追问道。
安斯艾尔点头,不再言语。
夏天笑道:“我对你很重要吧,或者说是爱丽丝对你很重要吧,我的脸长得很想她吧,需要我把头发染成白色的吗?”
安斯艾尔摆摆手,只想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药剂,可以今晚就注射吗?我想离开这里,在哪里当我的小白鼠都可以不是吗?只要我好好活着。”夏天站起身来,茫然的跟着仆人走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
安斯韦德在书房里办公,安斯艾尔站在办公桌前。
“药剂已经注射了吗?”安斯韦德问道。
安斯艾尔点头,说:“嗯,注射完已经睡下了。可是父亲,明明,只剩下她一个人,为何您还要……”
安斯韦德并没回答他,只是对安斯艾尔说道:“你弄的动静太大了,我们需要继续发展我们的事业版图,可你弄的那么多的麻烦需要你自己去解决。”
安斯艾尔说道:“李旭阳对我们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安斯韦德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你弄那么多麻烦而已,毕竟因为你的事情,我们在中-国的市场份额收到挤兑。还有,注意一下你的身体,别忘了夏天健康的身体才是扭转我们家族基因问题的关键。”
安斯艾尔点点头,犹豫道:“可是,父亲,我真的不能把夏天留在我身边吗?我保证,我肯定保证她可以健康的活着,等着我们进行基因工程。”
安斯韦德低下头继续处理着繁忙的事务,说道:“保证?拿什么保证?就像之前的爱丽丝吗?艾尔,人不像宠物,圈养只会让他们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