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回家?”慕容婉儿十分惊讶,任绪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决定?
“这……先不说你与舅舅,舅母已然决裂,纵然只是这件事他们都不会接受!而且当初他们就是因为你的……才跟你断绝关系的,若你把武钲带回去,他们断断不会认同的!”
“无碍,”任绪淡漠地说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任绪这辈子除了这条命和这个姓,什么都能还给他们。”
“表哥……”
“婉儿,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你不是不清楚,平常人家的温馨快乐我们根本就不会有,权利钱财,这才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所以我不在乎他们是否认我。可是我毕竟是任家的子孙,小钲既然跟了我,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认祖归宗,进我家的祖庙,百年之后有牌位供奉,不会做孤魂野鬼。”
三日前,他与武钲去画舫游湖赏月,夏日虽说炎热,可到了晚上伴着水光清风,倒也惬意。
两人坐于船头,任绪一身青衣白衫,闲懒慵散,端的是潇洒俊逸,飘逸灵秀,武钲靠在他的肩头,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武钲是个孤儿,父母早已离世,自立自强已成了他的习惯,若不是遇到了任绪,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他竟也可以这么依靠一个人,直到终生,不免道:“我从小孤苦无依,连个家人都没有,幸亏老天让我遇到了你。”
任绪抚上他的肩膀,侧头吻了下他的额头:“怎的突然如此说?放心,我会陪你一辈子的。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武钲抱他抱的更紧了:“小时在他人家做工时,只羡慕逢年过节时他们家人团聚,到祠堂祭祀先祖,知道自己根在何方,哪怕百年之后,也会有人记得自己。有时候我在想,自己就一个人,是不是死后就这样死了,不过黄土白骨一堆,连姓甚名谁都不会有人知道,也只会是个孤魂野鬼罢了……竟会心生悲凉。那时我多想自己死后也会有自己的牌位,可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而现在遇到了你,我就再也不羡慕他们了,有你,比有什么都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纵然武钲已满足,可任绪只想给他所有他想要的。
纵然他是男子,既跟了他,也应有名有份,怎能如此委屈,连自家的祠堂宗庙都进不了!
“小钲,你害怕吗?成为孤魂野鬼。”
“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若我没和家里断绝关系……”
“若你没和家里断绝关系,我又怎会遇的到你?得你一生情义,已然足够,这一生我再无所求。”
任绪看着他,眸子里满是动容,这样的人儿让他怎能不疼惜?
只是他知道,对于一直只身一人的武钲来说,能够有所牌位立于祠堂,百年之后依旧有人记得是多么想要的一件事!
“此次回去大概四五个月的时间,会在过年之前赶回来,”他对慕容婉儿道:“这段时间你要多费点神,不过客栈有老周看着,绸缎铺也有那些老师傅和新来的小会计帮衬,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知道,”慕容婉儿答应着,可心中还是担忧:“这次前去定然不容易,若你们失败了,就早点回都城来,别在那看他人的脸色,大不了我将武钲认作干亲,日后入我慕容家的祠堂!”
任绪听着一笑:“好了,知道你一心为我们。不过你就不要参和这件事了,免得引得你爹不痛快。”
“再说吧。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下午就走。”
“那么匆忙……”
“路途遥远,下午出都城能在夜深前到达郊外的客栈,总要慢慢来。”
“好吧……”慕容婉儿不由得伤感,要许久见不到他们了。
“我们走了,你在都城也要保重。”
“嗯,一路平安!到时我去送你们。”
送走了任绪,伤感了一会儿,她平复了心绪,本准备回房再看看灯谜,好会晚上的花灯会做准备,却没想到竟有人来喊她:“四小姐,老爷有请。”
她爹?这时候找她做什么?
就算她在街上闹事的人传到了府里,可谁会认识那些人是谁啊,再加上她坏名声早传开了,这应都是见怪不怪的事,那她爹究竟找她做什么?
慕容婉儿来到大堂,慕容阙正坐于主位上,一张脸气的通红,而慕容怡正位于左侧,旁边都是一群不敢说话的下人。
她走近行礼:“拜见爹爹。不知爹爹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给我跪下!”慕容阙一声怒呵传来,把慕容婉儿吓地一惊,连忙跪下:“不知爹爹如此动怒,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为的当然是你今天在街上做的好事!”
果然是为了在街上的事,她爹如此动怒,自然是因为知道她得罪了谁,可是究竟是谁告诉他的?
可是她可不能表现出任何端倪来,如今自然是要装傻装到底了!她道:“如果是为了在街上的事,女儿就更不明白了!不过几个江湖上的普通人罢了,爹爹身为宰相,还怕了他们不成?”
慕容阙气道:“那你可知你得罪的是何人?”
慕容婉儿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女儿不知道,不就是几个普通人吗?”
慕容阙大怒:“糊涂!怡儿,你告诉她,她今天在街上得罪的人是谁!”
“是,爹。”慕容怡缓缓开口,气定神闲似乎早有准备:“一个是不死不救赛华佗――欧阳明日,也便是现任国师;一个是鬼见愁司马长风,也是现任司马大将军,一个女神龙上官燕,前任镇国大将军上官将军之女。妹妹,你这次惹的祸,大了。”
慕容婉儿抬头看着她,那关心倍切的样子真是让人以为她是个好姐姐呢!
慕容婉儿挑眉冷笑道:“不知道,大姐是如何得知我得罪的是这些人?”
慕容怡担忧地温婉笑道:“今日你带去的家丁都受了伤,我去查看时从他们口中听说,知道事情麻烦,特地来禀告父亲,请他裁决。不然若是宫里派人找来,妹妹你真的是不好交代了。”
呵,慕容婉儿心中冷笑:“真是好姐姐呢!”
慕容怡,若不害我至底,你不罢休是吧!
“啪”的一声,五个手指印落在了慕容婉儿的脸上,面前是一个被气得脸都红了的慕容阙。
眼泪夺眶而出,慕容婉儿喊道:“爹,你为什么打我?明明是他们欺负我?”
“让你不要出去你非要出去,这下好了,你不光把你爹的脸给丢尽了,还把人给得罪光了。那欧阳明日是什么人物?那是老城主的儿子,亲儿子!还是当朝国师,现在这个城主的大哥。你都去惹,还有司马长风和上官燕两个人都是朝里谁都不敢得罪的人物,你全给我得罪光了!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我还指望你以后进宫做妃子,这下全完了!”慕容阙被气得要死,满屋子的跪了一地,慕容婉儿却放声大哭着,她知道此时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宰相府里,一片肃静。
“爹爹。”一声轻柔女声,打破了这时的氛围,又是慕容怡。
都城皆知,慕容阙育有两女两子,慕容怡为长女,岁姿色平平,可从小聪颖过人,随后是两个儿子,皆为人中龙凤,最后便是慕容婉儿。
“爹爹,切莫着急,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慕容阙赶紧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慕容怡走向前道:“小妹虽顽劣,但终究是还是个孩子,而国师以及司马将军等人常年混迹江湖,见识颇多,气量宽大,是不会与她一个小丫头来计较的,只是小妹是宰相之女,而外界一直传我们兄妹几个皆是知书达理,人中龙凤之才,这件事之后,国师他们心里自然会对爹爹您产生新的看法,所以当务之急,应是爹爹您带着小妹,上门道歉,解释清楚。”
“对对对,赔礼道歉,应该先赔礼道歉。来人,快准备一份厚礼。”
“爹爹且慢。”慕容怡出声阻止道:“不可准备厚礼。”
慕容安问道:“不准备厚礼,难道空手去吗?”
慕容怡解释道:“爹爹有所不知,上官燕和司马长风二人,行走江湖,对于钱财之物,毫不在乎。国师欧阳明日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神医,给人看一次病便要三千两白银,性格清高孤傲,做事诡异莫测,对钱财之物更是不屑。他们三人,江湖中人一个被称为女神龙,一个被称为鬼见愁,一个被称为不死不救赛华佗,如此高的江湖地位,那他们看中的便是一个诚字,这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你的意思是···?”
“让小妹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慕容婉儿心中大感不妙,若是让他们原谅了自己,那自己今天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
她大叫道:“什么,我不要!我为什么要给他们负荆请罪!”
“你给我住口,惹了那么大的事,你还好意思说不?”慕容阙的一句话,把慕容婉儿接下来想说的话给吓了回去,慕容阙接着问道:“你快说,怎么个负荆请罪法?”
“等到明天,爹爹您亲自带着小妹去宫里,见国师,让小妹向国师认今日之错,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而爹爹您也需跟着赔礼道歉,说自己管教无方。无论国师他对您再有意见,您毕竟是宰相,若是您都上门道歉,我想国师他也定不会再说什么。”
“没错。但为什么要明天去,现在去不是更能显出我们的诚意吗?”
“爹爹,小妹回来时说的是与国师他们相遇是在街上,今日是七夕,想必国师他们是出来游玩的。若是您现在去拜访,国师他们必然得回宫,小妹已经破坏了国师他们的一次兴致了,难道我们还要破坏第二次吗?”
慕容阙想想,觉得有理,道:“好,不愧是我慕容阙的女儿!”又转身对慕容婉儿说:“你要多向你姐姐学学,没事多读点书,关心关心大事,别整天只知道玩。”
“是,爹爹···”
“好了,都起来,散了吧。”
慕容婉儿喊着泪眼答应着,看了慕容怡一眼,二人对视,眼里含着不知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