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多长时间,可以不偏不倚地爱一个人。
我梦见我在晚霞颜色的云朵上惬意地走来走去,来来往往的都是花样众多的马车,隔着轻纱望去,人都坐在里面,只有一匹匹的白马,成群结队地拉着马车,马车每走一步,就会洒落一颗星星,所有的马车的轨迹交错,就连成了一片星空。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星路,原来,我们谁都无法掌控马车行走的方向。
我看到有的马车走着走着,拉着的白马就会消失不见,车便骤然停下,我慌忙地飞过去,想看一眼,等我掀开车帘,才发现里面空空的,人好像随着白马一起烟消云散了,也没有一颗遗落的星星。我正纳闷,我手中的车帘便迅速蜕变的透明,也烟消云散了,紧接着整个马车都烟消云散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出现过。我想,定是这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所以星路断了。但更让我大惊失色的是,我望向旁边的一辆马车,它此时也停了下来,我掀开车帘依旧空无一人,但车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星星,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次消失的速度缓慢了很多,车就在那儿一动不动,白马闭着眼,像是玉雕的一样,静止着。这时有一个面若敷粉的女子突然从云朵深处出现,走向了马车,像是突然的花开,我看着她越来越近,但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她似乎也看不见我的存在,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我想同她说话,刚脱口而出,就有一阵大风刮过,带走了我的声音,我再次发声,才发现声音空灵,却只回荡在我一个人的脑海里。
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便坐好了,白马立即张开了眼往前走,星星一颗一颗洒落,不一会儿就走了老远,错综复杂的马车里,我开始分不清。
我想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就是轮回。而那个烟消云散的人和马车,再也不会回来了。在这个人海里,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而我们继续的命运,只是这些马车洒落的星星交织成的轨迹罢了。
我蹲了下来,想拾起一颗星星仔细看看,才发现那些星星,已经与夜色交融,怪不得命运无法改变,因为星星的轨迹,原本无法改变。要想使一切柳暗花明,除非接下来的星路,一切坦荡,只是在马车里的人,也如傀儡一般,除了造傀儡的人,谁都无法控制,得不到提醒,也提醒不了。那匹白马,似乎也如傀儡一般,朝着既定的方向,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而即使有人能被唤醒意识,能得到提醒,也没有一个可以提醒的人出现,因为每个节点打出的骨朵,原本就分不清好坏。
我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马车,看着一颗颗被洒落的星星,觉得无比的凄凉。经历了这七世,我好像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怯弱,已经再也不会痴心妄想,不是说思念变浅了,而是学会了隔岸观火,学会了去仰望一个人,学会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克制。
以前的我,以为美好都是那么简单,所有的花开就只是花开,没有积累的血腥与痛苦。在我第一次见到樱花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爱,也能像樱花一样,千秋万代。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即使能够千秋万代,无法一展笑颜,无法有结局,长久的存在也是痛苦,对于永远盛放的花来说,也许凋落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断有马车经过我眼前,众生皆苦,我看着大致无二的白马一个个经过,也看着马车里形形色色的脸,看得久了,发现这些脸,似乎都是同一张脸,看的多了,便已经分不清样貌了。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在这样的人海里,我突然感觉到了无能为力的孤独。
我突然想,如果我刚才阻止那个消失的马车走那一步,是不是那个人会迎来转机。可想了想,车里早就没了星星,这辆马车怎样都会停止,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如何阻止灾厄。
我也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这是个梦,梦里的一切都不知真假,可还是当了真,还是会为这样的沧桑悲伤,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命如草芥,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沧海一粟。我骨子里觉得这一切都不该发生,所以总想去改变不美好,可还是会在现实里屈服。原来,即使在梦里,我还是觉得命运让我喘不过气。
我笑了笑,继续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马车,我不知道该走去哪,也不知道如何回去。那些洒落的星星很美丽,而我发现,似乎每一个人的星星都有定数,落尽了一世就尽了,再轮回卷土重来,那些星星就会又回到马车里,继续洒落,生生的星路不同,但喜忧参半,福分既定。
突然间,我想看看那些熟识的人所属的马车,看看洒落的星星,看看我们各自的交叉错乱,只是我眼都不眨地看着,却没有一个熟悉的影子飘过,也许路太多,我恰到好处地错过了我们可以相遇的地点。
我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想着也许我们的星路有了交汇,我们便会遇见。只是前路,我们谁都看不清,不知道注定会遇见什么人,也不知道注定会遇见谁。走了半天,我连属于我自己的马车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仓皇失措之间,我便在马车上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瞬间泪水盈眶,急急落了下来。起初我只是觉得十分相像,但当我飞进那辆马车之后才发现,原来正是唐月寒,他的衣裳上,还有千年前,我亲手绣的一只琉璃鸟,那是一只紫色的鸟,热烈温暖,总是在春天到来时,衔走落花,筑巢安家。依旧是熟悉的那张脸,只是他再也不会像在华阳时那样整个人围着我转,如樱花般温柔的眼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冰雪般的清冷。不过这也不比人间,这里全都是被禁锢的灵魂,一丝自由都不值得谈起。更让我惊讶的是,每洒落一颗星星,马车里就会再涌出一颗星星来,似乎永远不会穷尽。星星不会有尽头,路也就不会有尽头。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恐惧,无尽的星星,让我感觉到无尽的孤独袭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推出了马车,唐月寒的木偶依旧一动不动,我看过去的时候依然正襟危坐在马车里,白马拉着马车朝着前方走去,不一会儿就洒落了一堆灿烂的星星。我踏着这条星路不断往前走,想接住一颗落下的星星,可星星一落到我手里,就会变得透明,像一股泉水,透过我的手心,再变得灿烂,重新化作星星,洒在路上,每当有星星落在我的手上的时候,马车就会停顿,但只是短短的一瞬,星星就会重新落到云里,马车也就重新往前走。
我也终于发现,原来对于这些星星,什么样的障碍都是无济于事。命运强悍不可改变,心沉若青铜的大鼎,长久地喘不过气来。
我走着走着,在不断袭来的痛面前,觉得窒息,也感到了深刻的无路可走。
正当我的眼泪如珠串般急速落下时,我看到两辆原本相对而行的马车突然掉头,撞在了一起,更让我惊讶的是,那两辆马车里,一个是我,一个是幸何先生。
正当我想要看的更清楚时,我的眼前便是一团的黑,后来我就停止了思考,一直沉睡了。
与其说这是个梦,不如说我是真正地游历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