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重来,如果能够重来……我在心底喃喃念道。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幸福,花开属于每个平凡的人,我们是不是就能够有的选择。其实,一开始,我只是个普通的绣娘,只是,因为你的不平凡,才使得我们的经历变得不同。
早知道如今我们只能遥望,不如我一开始,就专心绣花,绝不多看你一眼,也绝不在那棵樱花树下,对你动心。我想,如果我们能逃脱开始,便能逃脱结果。
如果真的有逆转时空的法子,该有多好,我会一开始,便不与你制造瓜葛牵绊。
可是仔细想想,即使见多识广若幸何先生,也不能避免这一切,我恐怕也只能任由天命摆布了。隐瞒和静默,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只是我没想过,原来连我的选择也是命中注定,这一切,也不过是我命定要承受的诛心之劫罢了。诛心于空,花香流于世间,只剩两袖清风,半牙明月。
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上天做出来的木偶罢了,随着上天手中的线翻飞,一切都既定。厚厚的云层里也许会透出微光,只是不属于你我。
“阿铃,我走了,一路平安。”
幸何先生说完就走了出来,一副心字如灰的神色,头都不回地走的很远很远。我能感受到他的心声,等了两千年,却还是抵不过宿命的安排。
我踩着树影里漏出来的阳光,小心翼翼地走进云铃的房门。周围是那么地寂静,似乎落一朵雪也会引起喧嚣。走进去的时候云铃满眼泪花。我唤了她一声,她就在窗户边,倔强地不肯转身,等我走到她身侧,才看到她婆娑的泪眼和如纷飞的蒲公英般飘零无依的眼神。
我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才看到她就那样望着天空的尽头,可是正午时分,看不到铺天盖地的晚霞。也许,她只是在看回忆里的晚霞罢了。
橘子洲的晚霞的确极美,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从未刻意去看过晚霞,但是到了橘子洲,我便爱上了看晚霞,也许,孤独的人,才能看到不同以往的盛景。幸何先生爱看,云铃爱看,小夭爱看,我也爱看,小朵受我的影响也爱看了起来。也许,等一个人的我们,都需要晚霞来消磨时光,来缓解苦痛。
“阿铃,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那些在风里飞来飞去的蒲公英。”
我望着她所说的方向,却迟迟没有看到蒲公英的影子。我猜想,可能在她的回忆里,也有可能是我看不到的幻象,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希望。
“那我去替你摘一朵,让你吹起来,就能忘却一切烦恼了。”
“我的烦恼是忘不掉的,它在我心底的每个角落。我想要的蒲公英,在晚霞里,在雪瓣山里,在一个人的心里,唯独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所有的蒲公英,不论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都是纷飞的命运。”
“你知道的,对于我而言,都不一样。在晚霞里的蒲公英是绵延的思念,在雪瓣山里的蒲公英是我回不去的少年时光,在一个人的心里的蒲公英是我们的错过。这就跟你想要一枝华阳的樱花一样,是执念,是不愿意放弃的喜欢。”
“可是再不愿意放弃的喜欢到头来总得放弃,有些花就是注定的错过,我也为你们悲痛,可我知道天命无法违抗,我和他,已经纠缠了七世,可没有一世是以喜剧收场,里面的美好固然不可替代,可我不想再折磨他,不想再让他在漫漫孤独里等我,我相信,他的命运会重新开始转动。遥遥水车,一切不晚。”
“那如果他坚持不愿开始新的生活呢?”
“他只知道,他永远失去了我,面对烟消云散的过去,没有人还会再等。因为有些人,你会等是因为你知道他还会来。可是面对一树枯若干柴的花树,谁会再等,即使有人还相信会有花开,依旧痴等,可若有人用一把火烧了这花树,连跟都烧成了灰,被风吹到五湖四海,恐怕就没有人会再等。”
“我希望有一天,他会知道你的用心,开始新的生活。”
“我只希望,一切都按着我想像的样子来,希望我这么做是值得的,希望由于我的离去,能让他的生活明媚起来。希望会有一个人,比我还爱他,照顾他的起居,温暖他的樱花。”
“我有些希望这样,可又不希望这样。我希望,他的心门,始终为你一个人开着,可又希望,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你们呢?”
“我不会放弃,我会用尽一切方式,将他留在我身边。”
“这样只会伤害他,也会伤到你自己。如果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即使是一只小小的刺猬,也将万劫不复。”
“我知道,他只是怕我受到伤害,可他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怕这些伤害。”
“那你姐姐呢?你若准备随时为幸何先生付出生命,若你不在了,她好不容易燃起的烛火,也便又要熄灭了。她也像你一样,痴恋着一个人,可是只能遥遥相望着。如果你沉睡的两千年对于你和幸何先生是遗憾,那对于她和遥遥相望的曲雨归而言,也是遗憾。生离和死别,原本就分不出好坏,是一样的痛苦。”
“小离,我知道我不该如此任性,可我不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在一个看不到他的世界勇敢生活着。只是,就像他说的,我们只能走到这里了,不可多一步,不可错一步。”
“你要等转机。”
“什么转机?”
“时空错乱的时候,记得闭眼等奇迹出现。”
我又跟云铃说了许许多多我过去的故事,也说起了小夭和墨风的故事,说着说着,云铃似乎不再那么悲伤,也许小夭的桃花,让她看到了希望。
“我们去看看那些桃花吧,小离。”
“好。”
不知不觉竟又到了落霞时分,晚霞里的一朵朵蒲公英渺小而凌乱,想必幸何先生此刻也饱受煎熬,不可终日吧。
“如果以后我故去了,执念是不是也能化作桃花,常伴他身边。是不是我也能脱胎换骨,迎来新的转机,是不是我们之间不再有这么多的痛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像小夭一样,放肆地等一个人,放肆地喜欢一个人?小离。”
“阿铃,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和云铃就这样看着缤纷的桃花,不动声色地落起了泪。我总觉得,命运着实不公,为什么有情人总是难成眷属,而无情的人,却挥霍着情意,永远不会珍惜。
如果能给我们多一天时间,我一定在初见的樱花树下,对他绽放出孩子般无邪的笑,只是再也不能了,等我想起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是哪一个节点出现了错误,但是我们之间,从此只剩雾气腾腾汪洋一片了。看不见彼此的脸,却不停地思念着彼此。
很快就迎来了融融的月色,我和云铃告别,各怀心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成全你,阿铃。从此我和他,再也无法给彼此机会了。我在心里喃喃念道。我对照着纸上的移花接木之法,将幸何先生守护橘子洲的命运转嫁给了我,这个法子太过阴冷,施完我就沉沉地晕了过去。
我进入了一个长长的梦,但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个梦,因为只有在梦里,我和他才会永远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