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东西一如往昔,也有许多东西沧海桑田,但总归如天上繁星,再变换也会回到最初模样。就像我喜欢你眉间的浅笑,只要被一些细小的东西触动,便会在心里反复回想那个笑容,然后自己也会紧跟着嘴角上扬起来,心里幸福到开出花来。
我和唐月寒继续在街上游走,而我的心里全都是刚才的一幕,错过让我不堪其苦,仅有的温暖也只是烟花一瞬。
樱雪姐姐叫我们去樱花楼用晚饭,我和唐月寒便去了樱花楼,她说因为我带过去的那些衣裳很受欢迎,便接了不少单,只是有些花样是我独创,所以她们绣起来有点困难,便叫我留几天来教教她们,反正我也无事,等她们会了再走也不迟。稀里糊涂地我便应了,便在樱花楼里又绣起了花,穿针引线总是很费功夫的,一整天下去,也只绣出了一两朵像样的小花。唐月寒一整天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很晚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他才回来,带着一身月色,还采摘了些水晶蓝的野菊花,安静地送到了我手上。
“灵犀,给。我看如今这房间里还有上次阿叶送的这花,想必你很喜欢,我路过空山看见开的漫山遍野,十分养眼,便给你摘了些。”唐月寒看着我说,我却不能从他流露出的情绪里感知到什么。
“说什么路过,你该不会是专门为我去摘了这花吧。”我打趣地说。
“是啊,一不小心我就会想到你。”唐月寒笑着说。
“你愈发会逗趣了。”我说道。
“对了,灵犀,我在街上听到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你说,我倒想听听你又听到了什么逗趣新闻,说出来让我也在心里偷偷乐一下。”
“不,这消息我也只是为了你多听了几句,是关于青牙的。街上人都在说这城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探花,刚正不阿又得朝廷赏识,他居然放着好好的官不做,竟给辞了,本来新婚之日家里应该皆大欢喜的,他却留下一封书信消失得无踪影了。”唐月寒看似毫无波澜地跟我说,不断打量着我。
“他会去何方?”我想装作毫不在意,可却忍不住心慌问。
“我猜他应该是去寻你了,天涯海角,永远不会放弃想要离你更近的脚步。你要去找他吗?看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没有忘记你。”唐月寒无奈地说。
“可是茫茫人海,我们下次又会在哪里遇见呢?”我忍住泪花说道。
“不如我陪你去找他吧,如果你心里依旧全都是他的话,我们之间,至少有人应该能真真切切地互相温暖着才好,不然永远都这么孤单该如何是好。”唐月寒温柔地说道,可我也明白他心里的孤独。
“不用了,山水有相逢,我不想再耽误他了。”我摆摆手说道。
我们又在樱花楼绣了一段时间的花,十几天匆匆就过去了,已近深秋,也该早些去准备冬天用的柴火,不然冬天落雪了,化雪的时候就太难熬了。我们便跟樱雪姐姐告别,想着划船回小竹屋,清晨太冷了,怕芦苇上的寒露太重,我们会染上风寒,我们便决定中午的时候再走,很快中午就到了,我们也便离开了。我们上船的时候,阳光还正好,但我们划了一刻钟,湖上便落满了大雾,使得周围的一切全都模糊不清。
唐月寒划着划着,竟迷失了方向,我也毫无方向,我们就停了下来,我摸到湖面上的莲蓬,摘了一朵想要看看,看到它也已经慢慢枯黄。秋天的到来也是无声无息,逝去也是无声无息,所有的美好和灾厄来临和消失也是如此,无声无息,让人心生寒意。
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的大雾有些消散开来,一位童子拿着一朵鲜绿的莲蓬,踩在云上朝我们飞过来,仪容不凡。
“我来这里,是要带你走的,不知你愿不愿意,唐月寒。”他终于降落到了我们可以头顶,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徐徐对唐月寒说道,眼里全都是悲天悯人的味道。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会跟你走的,不论是多稀罕的宝地我都不去,我要留在这里陪灵犀,我要陪她去找冬天的柴火。”唐月寒不解的问。
“你知道人总归是分离的,而短暂的分离,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如果我说,这短暂的分离,有可能让你找到可以让这个女子长生的办法呢?毕竟时间越长,越容易等到一个结果,有些伤痛,有些爱,需要用漫长的时光来忘却。”
“那我此去,可能让她永葆青春?”
“也许会,但那个希望,只能你自己去紧紧地抓住,我无法替你预测,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了她闯一闯。你自己没有心愿吗?为何你所言所语,全都是这个心里还没有你的她。”
“你说的,只要时光越长,就越容易等到一个结果,我也在等一个结果,所以,我想要有足够的时光。更重要的是,我想替她寻到足够的时光,她等的人,就越有可能等到了。”唐月寒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对那童子说道。
“月寒,你何苦如此?我等不到也是我的命,你不要再为了我去做什么傻事了。我不要你孤单地去在天空里盘旋,我不愿你背负太多不该有的枷锁,如果我命里没有这样的福分,你就不要替我强求了。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小竹屋,在冬天里暖暖地烤着炭火,在秋天摘些水晶蓝的野菊花放在桌子上,在夏天和朝颜花比谁能更早看到太阳,在春天听化冻之后,流水潺潺,还有鸟儿此起彼伏的叫声,还要看那芳菲十里的桃花。”我的眼泪缓缓落下,心里那么沉重。
“可我知道,你最想跟青牙一起过这样的日子,我要成全你,成全你的幸福。你不要哭,我最不想看你落泪,每次你一落泪,我就不可抑制地心软,不可抑止地丧失主意,只想赶紧给你擦眼泪,忘却旁事了。”唐月寒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我不要你这样痛苦去换来我的笑,你不要走,不要为了我被冲昏了头脑,如果我命里没有与他长相厮守的幸福,我们付出再多也换不来什么。”我声泪俱下地说道,他便温柔地替我擦拭泪水,用许多个笑话逗我笑,只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苦涩,但是他永远都不说。
他就在大雾里,不断地给我讲着笑话,我的眼泪却像大雨一样,越来越多,堆积成河,越哭那些悲伤的事情就越是涌入脑海,后来我都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只有脑海里不断闪过的片段让我泪如雨下,他不断给我擦眼泪,那样笑意涟涟的他,竟被我惹得眼里也泛着泪花。
“唐月寒,你可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那童子说道。
“过了这个村,你还会在下一个村里等我不是吗?哈哈。”唐月寒笑着说,可是这个笑话却一点都没惹起我们的笑意。就像泛黄的莲蓬一样,一切都是那么悲凉。命运的寒风只要刮过,就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下一次命运的春风刮过,带来花开的时候,又会有多少人就已白发苍苍,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可没闲心跟你开玩笑。”童子冷冷地说,目光里皆是冰霜。
“好,我跟你走。”唐月寒看我的眼泪越来越少,便大声说道,一如既往地潇洒,只是却那么让人感伤。
人来世间一遭,也不过是为了经历一场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