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卫帝和其他三国的贵宾开始了会谈。这次的齐聚说是会盟，其实并不会获得实际性的结果。
因为结盟这种事，原本就是一国和别的国家联合起来对付另外一个或者几个国家所采取的联合方式，而此次其余三国的代表都到了北卫，除了怕被别国抢先和北卫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外，又能得到什么其它的好处呢？原本是可以一起对付铁戎的，但是铁戎族也马上要赶在四国会盟之后前来议和了，所以，时局非常微妙，其余三国也并拿不出什么实际性的建议来，无非都是表示要和北卫交好罢了。
而这一点，正是卫帝想要看到的。暂时以北卫的国力而言，还不具备一统天下的实力，而联合别国去单挑另一国，则存在很多风险，且不说联合的盟约是否牢固，一方面得提防着会不会有明着和你结盟，背地里给你挖坑的这种情况，另一方面还得警惕自己兴师动众地去忙活一番，结果被人黄雀在后地捡了便宜。
所以，在国力尚无法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情形下，只要别国都愿意和自己交好议和，不敢轻易联合别人来对付自己，就已经是上上之选了。毕竟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卫帝在会谈期间谈笑风生，轻松洒脱非常。
只除了一件事。
他仿佛不小心，踏进了一个本不该踏入的地界。本来是等着看戏的旁观者，结果却成了一个跃跃欲试着想掺和一把的人。
不该这样的，他心想。
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相反在对待赵靖瑞等人的时候还尤其和蔼。叶皓真和雍王也参加了下午的会谈，实际上他们除了到场以外，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不过他对何夕安看叶皓真那炙热的眼神有些不耐烦，同样是皇子皇亲，赵靖瑞及和端亲王就显得稳重多了。都是男人，这样直白地表示出自己的好感真的好吗？
如果是朕的话……
想到这里，心情便愈加的糟糕了。那晚，在听到内侍悄悄的禀报后，他的心情竟然是说不出的复杂。
那內侍细碎的话语有一句没一句地扎进了心里：
雍王殿下扶着叶将军摔到了。
雍王殿下和叶将军凑得很近，似乎，咳，就像要亲上去了一样。
殿下搂着叶将军，被殷大人阻止了。
殷大人和雍王一起扶着叶将军，把他送到了雪梅堂……
本该保持淡定的，本该和自己无关的。
那本是他乐于看到和利用的一种关系。
可是……
他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霾，看着叶皓真的眼神也更加复杂起来。说起来，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自己也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可明明殷钰的长相亦相当出色，自己却毫无感觉，为什么偏偏对“他”？
明明他们中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长得也十分可爱，自己一时兴起也曾想过要收入后宫的。可那时，她却说什么来着？
“朕也不妨怜香惜玉一次，索性，你就跟了朕吧。”记得自己那时是这样提议的。
可那个叫甘容的女子却拒绝了。记得自己当时还颇有几分感触呢，记得也十分清晰。
那日，从浣衣局被唤来的甘容跪在自己面前。而后发生的场景历历在目：
自己和她说了几句后噗嗤一笑，“想来朕确实也是苛待你了，你这样相貌的女子，总干粗活着实不妥，这样吧，叶皓真也托殷钰向朕请求多照拂你，朕也不妨怜香惜玉一次，索性，你就跟了朕吧。”
甘容本是心如止水地听着，先是一暖，后是大惊，惊慌失措的表情在脸上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怎么？你不愿意？”卫帝玩味地看着甘容，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能服侍朕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你不仅从此不用再干粗活，还可以锦衣玉食。原本朕也不愿意留一个乱时而来的女子在自己身边，不过朕确实没有接触过，倒是有几分好奇，你得感谢朕有这份心。”
只是甘容越听，却越觉得浑身冰冷，她的思绪混乱至极，除了感觉害怕恐惧，更有一种受到侮辱、尊严被践踏之感。虽然她是很想活下去，也想活得好，但是她并不想靠出卖尊严和身体来换取一夕苟安。况且，伴君如伴虎，陪在这位艳若桃李、心如蛇蝎的皇帝身边，说不定还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更说不定会死得更快。
拿定了主意，甘容倒不那么害怕了，她慢慢仰起头，苍白脸上一双大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卫帝，有些凄楚但坚定地开口：“多谢陛下隆恩，贱婢是个无福的人，深恐人笨身拙冒犯陛下，真的无福消受陛下的恩旨。”
“哦？”卫帝听闻她吃了几个月的苦，又见她柔弱胆怯，原以为她会忙不迭地答应，谁知她竟拒绝。
甘容接着解释道：“陛下，贱婢斗胆了，贱婢来自一个，可以自由恋爱、选择伴侣的时代，在那个地方，我们只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伴侣，父母的话也可以不必听。贱婢卑微浅薄，只希望能够嫁给两情相悦之人，哪怕草草一生也不后悔。况且，贱婢深知陛下对贱婢是无心的，贱婢对陛下也并不了解，贱婢不能欺瞒自己的心，更不能欺瞒陛下，请陛下恕罪。”
说罢，甘容认命般地深深拜下，等待着自己凶吉难料的命运。
许久，卫帝说，你起来吧。
拜倒在地时，时间似乎分分秒秒那么漫长，她已经悲伤绝望地蓄了满目泪水，此时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到卫帝脸上竟是笑着。
“你一个乱时而来的弱女子，虽然不甚起眼，倒有几分骨气，罢了，朕确实对你无心，也并不会勉强你，刚才只是说笑的，你不必害怕，起来吧。”
甘容觉得自己已经在一惊一惧一怒一喜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半晌才呆呆地回了一声：“哦，贱婢谢陛下。”身子却是还站不起来。
卫帝没有再多看她，目光已飘向远处，“说起来，朕倒有些羡慕你们来的那个地方。你放心，我答应过叶皓真和殷钰会照拂你的，他们不给朕出岔子和难题的话，朕也不会难为你。”
说着，他唤来了内宫主管女官：“从今天起，不必让她再去干粗活了，选些轻松的差事让她去做吧。”兰漱芬妥帖地应道：“是，陛下，那让甘容姑娘去宫中御花园打扫或是做择花使如何？”
卫帝却已经不在意了：“皆可，你看着办吧。”
也是自那天起，甘容的差事从浣衣局换到了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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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当下。
也许，这些乱时而来的人，本身就有着和自己见惯了的人，不一样的魅力吧。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又如何解释，自己自昨夜后，不，是从赠“他”玉枕的那天开始，又或许是更早的哪一天起，自己的目光也会为“他”所吸引呢。
可恨！他带着三分恼意向叶皓真的方向望去。
只见雍王卫玦也正向“他”投去了无言的闪烁目光。
绝对不能让自己也陷入那样无聊的情绪。
卫帝有些阴沉地想。
对于帝王来说，方法很多。找个乐子、转换个心情、换个人瞧瞧，都行。他眼前再度浮现了那个可爱而胆怯的女子。
甘容，就换你吧，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得代替“他”，陪着朕。他不由自主地将晦暗的目光投向那个方向，却很快强迫自己收回。
在又一天的晚宴结束后，他命人叫来了甘容。
又是数月未见，她倒比之前那次状态好了很多，脸色不再憔悴黄瘦，倒多了几分红润与神采。
“甘容，看来你最近日子过得还好嘛。”坐在寝宫榻前的卫帝笑着断言道。
在行礼后，穿着一身宫女衣裙的甘容平静恭顺地站着，在后宫里生活了这些时日，再面对卫帝时，她的举手投足间已从容了不少。
“多谢皇上关怀，贱婢最近还好。”甘容垂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呵呵，你以后不必称自己是贱婢了。”卫帝明亮的眸子闪着奇异的光，“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主子了。”
说着，在甘容惊异的神情中，他喝退了左右，几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甘容吓得忘记了挣扎，眼睛却惊讶地大睁到了极致：“皇上！”
“皇上你明明说过，不会勉强……”忆起了前事的甘容开始在卫帝的粗暴搂抱下艰难地反抗。
“是！朕说过，但是朕后悔了。”卫帝一把扯开她淡红色的衣裙，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抱向床榻。
“在朕的这座皇宫里，朕想要的人，随时可以得到。”卫帝口中残酷地吐露出专制蛮横的语句，心情却是更差了。
因为他再次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他不该去肖想和得到的人。
与其说是胆怯，不如说是对自己失控的愤怒。
他双臂一松，把甘容重重地抛在了用金银线绣着连理花枝的锦被之上，“朕得不到的，也只有朕不想要的！你们这些乱时贼，不论是命还是别的，本该就是朕的！”他几乎是对甘容怒吼着，又或者是对他自己，说出这句话。
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了。充血发红的眼前却闪过月光下那清澈动人的眉眼、落寞悲伤的神情，还有那闪着淡金色光的晶莹的眼泪……。
可恶，为什么要是乱时贼，为什么要是男人，为什么要是，他们喜欢的人？
似乎离上一次失控已经隔了很久时间了，坐上皇位后似乎一直顺风顺水的卫祁再一次感到了心间的苦涩。
他胡乱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袍，重重地压上了惊惧躲藏中的甘容，粗暴地制住了她的反抗。
滚烫的唇吻上甘容脖颈的那一瞬间，他的喉头吞下了心中想叫的那个名字。
聪慧如甘容，在抵抗无效后，也渐渐地停止了抵抗。
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了自己呢？明明对自己毫无兴趣的啊？明明只是关注着耀眼的叶皓真和不停利用着殷钰，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人啊，所以今晚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宠幸”，原本想针对的人，并不是自己吧？
好可悲，总是被无视、被忽略、被顺带着照顾、又被用作替代品的自己。明明，我也是有心的啊，我也有尊严的啊，我也想要被爱的啊。
可是，这样一来，是不是连获得一份普通、寻常的爱的可能性，也被剥夺了？
在身体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中，在毫无怜惜之意的激烈起伏中，甘容一直紧闭着的眼角处，缓缓流下了泪水。
那些少女时期玫瑰色的幻想，那些青涩的记忆和希冀，都在此刻破碎了。虽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主角，但纵是路人的命运，也强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