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啟也说不好自己是在置气，还是真的意识到自己不再适合留在一线。
周崇啟纠正薄月白的指责：“不是提前转业。我两年前就可以转业了，只是当时临时分配了任务，我因为执行任务而将专业的事耽搁了下来。”
“周崇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周崇啟和薄月白对视：“我已经不再适合做军人了，我有了私心，哪怕只出现了一刹那。在生死边缘，一刹那的犹豫导致的很可能是任务失败，是让自己的战友遇害。”
薄月白眸中涌出愤懑：“你就是在闹脾气！”
周崇啟没有再和薄月白争论，抓着薄月白的手，把转业报告塞到薄月白手里：“我已经决定了。”
薄月白看着手里的专业报告，气得牙痒痒，抓着薄薄的一叠纸，三下两下就把周崇啟的转业报告撕了个粉碎。
“你疯了？”周崇啟皱眉看着薄月白，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里迸射出不满的光。
薄月白把碎纸屑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冷冷看着周崇啟：“疯的是你。”
周崇啟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薄月白看着周崇啟憎恶的眼神，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名正言顺的休假都不满意，你脾气也太厉害了些。”
周崇啟嘴角勾起嘲弄：“停职叫做休假，你的口才真是可以。”
见周崇啟的态度实在是坚决，薄月白也无能为力：“无论如何，你要转业自己去给上头说，我不当传声筒。”
薄月白只是想一想，就能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帮周崇啟递交转业报告，上头的怒气十有八九要发泄在他的身上。
周崇啟这些年屡屡建功，一等功都有两次，只要上面有了空着的位置，他一定是调走的头号人选，前途无量是肯定的。
如果周崇啟就因为这次停职而闹脾气转业，气愤的惋惜的人不知几何。
周崇啟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地道，点了点头：“行，改明儿我自己去递报告。”
薄月白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你说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愚蠢？”
周崇啟淡淡瞥了眼薄月白：“他的自信并不是毫无由来，如果他能将南雅带回家，任何人都休想从他那里带走南雅。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你我不也没有想到对方的速度如此之快吗？”
薄月白撇了撇嘴：“你就尽情维护他吧。”
“我说的是事实。”周崇啟神情严肃。
薄月白挥了挥手：“行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我没时间和你闲聊，先走了。”
“滚吧。”
薄月白无奈笑着摇头离开。
叶从挈醒来的时候，是出乎周崇啟意料的平静。
“人是不是不见了？”叶从挈躺在枕头上，扭头看向在旁边给自己削苹果的周崇啟。
周崇啟削好苹果后咬了一口，混着咬嚼的脆响回答道：“嗯，不见了。”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叶从挈没有说什么，只是撑了起来靠在床头。
周崇啟把旁边的报告递给叶从挈：“这是那群医生给出的初步检查报告，他们说是一种新型的药剂，市面上没有出现过，见效奇快，防不胜防。”
叶从挈接过报告，看了两眼，也无法看懂所有的东西。
“人还能找到吗？”叶从挈将检查报告放在一边。
周崇啟耸肩：“不知道。”
叶从挈突然间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皱眉打量周崇啟：“你……”
“我停职了。”
虽然有所猜测，叶从挈还是有些惊讶，顿了几秒后，认真道：“抱歉。”
“不用说抱歉。”周崇啟笑着咬了一口苹果，“我五年都没好好休过假了，这次能有休息的机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从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叶从挈不说话，周崇啟挑了挑眉：“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叶从挈摇头：“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打算做吗？”
叶从挈嘴角扯了下：“我现在做什么都是添乱，不如老老实实待着，等着你们帮我把她带回来。”
周崇啟愣了半晌，拍了下叶从挈的肩膀：“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那群人来得那么快。”
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谁能想到呢？
叶从挈没说话，而是翻身下床。
周崇啟站起身来，冲着叶从挈的背影问道：“你要去哪里？”
叶从挈停在原地，淡淡道：“我一个月没去公司了，那么多人还得指望着我吃饭，我总不露面不太好。”
叶从挈说完之后，大步离开了病房。
周崇啟看着叶从挈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地咬了一口苹果。
但愿叶从挈没事才好。
周崇啟又去了一趟秦城监狱。
上头虽然让周崇啟停了职，但周崇啟找上门没有递交转业报告而是让他们打一份报告，允许他再去一次秦城监狱的时候，上头略一犹豫便同意了。
周崇啟很多时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做事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次周崇啟虽然犯了原则上的错误，但他能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不算晚。
而且通过周崇啟，他们已经知道了另一个可能引蛇出洞的人，南雅的失踪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周崇啟和阮碧心是第二次见面了。
阮碧心看到周崇啟，就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笑了笑：“你上次来的时候，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又有一个人失踪了。”周崇啟面无表情地看着阮碧心。
阮碧心楞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理了理头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这里呆了十年，外面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你希望看到一个无辜的人走上和你相同的道路吗？”
阮碧心抬起头，脸上没有了笑意，满脸麻木的神色：“我的道路是什么道路？我上次就说过了，我虽然在这里待了十年，但我不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如果不是那群人抓走了我，我会一辈子当一个大学老师，每天有无数的学生在背后骂我诅咒我。因为他们，我才能真正体会到充分利用自己的能力的感觉，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不留遗憾的感觉。哪怕我因为那短暂的时光付出十年二十年甚至余下一生的代价，我都不会后悔。”
“她和你不一样！”周崇啟低吼道，“她很幸福，她做什么都能成功，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她不需要通过这种出卖灵魂的方式来视线自我价值！”
阮碧心冷笑了一声：“如果她真的幸福，那群人也不会有机可乘。”
周崇啟怔住。
阮碧心看着周崇啟：“你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对方是你的朋友吗？”
周崇啟没有回答。
阮碧心无所谓地笑了下：“那我就当做她是你认识的人了。如果你是真的认为她很幸福，那就说明你根本不了解她。那群人的确很厉害，他们能让人在短暂的时间里混淆了记忆，甚至忘记自己是谁，然后他们会将一个完全成立地信息灌入对方的大脑里。你觉得这种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事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吗？如果一个人没有缺口，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
阮碧心的神情突然间严肃起来，非常认真地说道：“她过得没有你想象中的幸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痛苦。她只是没有把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压力告诉别人而已，也正因为如此，没有发泄的方式，没有倾诉的渠道，她崩溃掉是迟早的事。那群人或许在你们眼中十恶不赦，但我真的很感激他们，他们给了我作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应有的体验。”
“他们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为他们凑集犯罪的资金！”
“那又如何呢？”阮碧心的眼神仍旧坚定，“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我要的是实现自己价值的途径，他们给我指明了方向。而且那笔起始资金本来就是他们的，我只是帮着管理而已。”
面对阮碧心的冥顽不灵，周崇啟怒不可遏：“你不要用你的体会来度量别人的人生！”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阮碧心看着周崇啟的眼睛问，“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要知道当你朋友再次出现的时候，你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吗？”
周崇啟抿紧了唇。
阮碧心已经完全地掌握了谈话的主导地位：“如果你来这里是要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不可能。”
“她已经出现过了。”
阮碧心的眼睛突然间亮了一下：“出现过了吗？你们有没有对她运用各种手段？”
阮碧心突然间低笑了一声：“你们怎么可能会不对她动手？她是你的朋友，你竟然忍心让她承受那些非人的折磨，你也真是够狠心的。”
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残酷的刑罚实验，阮碧心嘲弄的笑容不觉间淡去：“我真是替她感到可悲，竟然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见周崇啟仍旧不说话，阮碧心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你们派了无数的人来对我做各种实验都铩羽而归，不是因为你们的人真的不如他们，而是因为我真的不记得了。他们敢将人放出来，就肯定是有恃无恐。当我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就已经忘了那是什么地方。或许是他们对我用了药，或许是他们对我进行了心理暗示，但我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我相信你的朋友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