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结束,有人失望,有人愤怒,更有人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内疚。
方耀辉忍着痛,看到父亲内疚的神色,担忧问了句,“爸爸,司城哥会原谅你吗?”
说话间,聂司城和倪曼青一同走了出来,方建平看到他们,上前阻拦,他老成的嗓音,充满了歉意,“司城!”
聂司城顿步,看了眼浑身是伤的方耀辉,哪怕隔着衣料,他亦能清晰嗅到他身上传过来的血腥味。
“司城,是方叔对不起你,但是当时的情况,我实在是没办法,”他顿了顿,朝儿子看了眼,“我不能不管耀辉的性命,我也托了人寻找他的下落,但换来的是那个人的警告,还有恐吓,这件事你婶现在都还不知道。”
聂司城当然理解他的难处,他平静的俊脸,浮动一丝温和,声线平淡却饱含情绪,“方叔,我没有怪你。”
宽容是难得可贵的品德,设身处地站在别人角度思考问题,更是难得。一旁的倪曼青看着他们,淡淡地笑了。
自己的倒戈相向,他们并没有责怪,而是理解。
方建平感动地看着他,眼眶涌动着热流,“司城,你真的没有埋怨我吗?”
“埋怨肯定有,但我选择原谅。曾经父亲背腹受敌,你没有选择却步、离开,我初入公司陷于危难当中,你毫不犹豫站在我这方,这样的你,我又怎么能责怪呢!”
聂司城看向方耀辉,“耀辉身上的伤不轻,赶紧去医院吧,以后有任何事情,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沟通是通往人心的桥梁,更是化解矛盾的根本。
“好好!”方建平心底很是动容。
他们前脚刚走,苏汶和聂思羽走了出去。聂思羽不好表露和他们过于熟络,苏汶则虚伪地扬声,“司城,辛苦你了,你爸一定能安全回家。”
聂司城眸底沁着寒霜,别有深意道:“我一定不会让法治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苏汶蔑笑,“那我就拭目以待!”
说完,一抹电话打了进来,“什么,明翰回家了?好,我马上回来!”
离开前,苏汶故意说了句:“明翰回来了,往后公司就由你们兄弟俩合力经营!”
两人脸上布满了疑色,倪曼青呢喃道,“聂明翰竟然回来了?那么快,戒毒周期最快也得三个月?”
聂司城看着苏汶得意离开的背影,冷嘲道:“出来也未必是好事,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
“诱饵?”倪曼青看着他,思量后,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
苏汶匆匆赶回家,聂思羽看着许久不见的聂明翰,瘦削、眼神发虚,没了以往的精神气,这就是瘾君子的典型形象,不过才一个多月,真的戒毒成功了吗?
苏汶让佣人准备了一些东西,让聂明翰洗去一身的晦气。
“跨过火盆,洗过柚子叶,消掉身上的晦气,以后要踏踏实实做人。”
聂明翰如今又恢复以往的傲慢,完全是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态度,漫不经心说道:“知道了。”
原本还有些茫然的苏汶,这会一下拿定了主意,把这些步序一一走过后,把柚子叶交给女佣,对聂明翰低声说道:“跟我来,我要事和你说。”
来到聂明翰的房间,苏汶谨慎地上了锁:“你知道为什么办案人员那边突然把你放出来吗?”
聂明翰一脸得意,“多亏你儿子意志力够强,看我的毒瘾许久没有复发,又对我做了心理评估,我各项指标一切正常,就把我放出来了。”
“你真的一点毒瘾都没有了?”
聂明翰眼底闪过一缕晦暗不明的光,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了,自信满满道:“妈,你要相信我,那玩意把我害得那么惨,我以后都不会再碰的。”
听此,苏汶安心了。
斜阳浸满了整个书房,苏汶诡谲的心思,在暗光中徜徉。
她眼底潋滟着算计,进入全新的布局,对他郑重说道:“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马上回公司,把原属于你的总经理位置抢回来。”
聂明翰眼底放光,“可以吗?”
苏汶阴深一笑,笃定道:“我已经和余董商量好,明天他会配合你,帮你把霍华森踢出去。”
他自然是高兴,但又隐隐有些担忧,“余董,他……”
苏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宽心,“有我在你怕什么,公司虽然被聂司城大洗盘,但还是有不少人看余董办事,董事会那些股东,大部分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余董在公司的地位,根深蒂固,不是聂司城能一天两天就拔除的,何况你之前为公司某了那么多利益,那群人着重利益,不会不帮你。”
听了母亲的分析,聂明翰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重振信心。
苏汶看着儿子眼里燃起的斗志,欣慰地点了点头,“现在时局至关重要,是你争夺公司的好机会,你一定不能再掉以轻心,再因女人误事。”
“知道了,这次我吃了大亏,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前车之鉴,令苏汶还是不放心,“你要向我保证,在大事没成之前,这段时间决不能再找女人!”
“这个……”他已经禁欲一个多月,他又不是和尚……
看到母亲脸色一变,他马上妥协,“好,我答应你!”
……
第二天,聂明翰焕然一新,西装笔挺出现在聂氏集团,昨日在苏汶的思想工作下,他觉得今天的绝对万无一失,这一路进来,连走路都是带风的。
职员们看到他出现,所露出的惊讶模样,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不是被抓进去强制戒毒吗?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公司?
与此同时,聂司城一早便回到公司,和霍华森在办公室品酒聊天。
偌大的办公室,三面采光,钢化玻璃过滤后的阳光,明亮温和,坐在吧台前的两名男人,一个从容沉稳,轻悠悠地晃着红酒,另一个冷漠擒笑,杯中的液体染红了他冰冷的眸,折射出一丝阴沉。
“这么好的日子,用来清理门户,合适吗?”霍华森磁嗓轻扬,明朗的声音却道出一个隐秘的计划。
聂司城抿了口酒,唇角挑笑,“可有些人就是这么迫不及待。”
这不,秘书的电话进来了,“董事长,董事会的股东全部来了,已经集中在3号会议室,余董让我通知你和总经理去开会。”
聂司城冷笑,应声后,对霍华森说道:“走,去会会他们?”
聂司城和霍华森行走在长廊上,光影把他们颀长的伟岸拉长,在拐角处,遇见刚回来的方叔,“方叔,不是让你休假吗?”
方建平微微一笑,慎重道:“耀辉被绑架,就是公司内鬼做的,我一定要来。”
会议室内,众股东议论纷纷——
“聂司城和霍华森都不是好对付的,万一……”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老前辈,还斗不过他们两个毛头小子?”
“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向余董看齐。”在座的股东大多是墙头草,见聂明翰回来了,余董士气大增,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朝他们看齐,纷纷表露“忠心”。
聂明翰看他们都站队自己这边,沾沾自喜,看来母亲给他垫下不少的基础。
门蓦地被人推开,聂司城和霍华森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所过之处,都染了一抹凛然寒气,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会议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有人的目光带了探究,有人的目光带了戒备,更多的是观望,现在公司明显分成两派,两派相争,今天必分胜负。
主席位右侧的位置,是千年不变的总经理专属位,但此时却被聂明翰所占,霍华森无所谓地朝旁边的空位置坐下,反应淡定自然。
“人都到齐了,开会吧!”余董率先扬声,“现在总经理回来了,暂任的霍华森先生,是否功成身退呢?”
霍华森淡然一笑,和他目光相触时,却腾出一缕深沉,“这可不行,我和聂董事长签了工作合同。”
“余董,虽然重大决定商议需要经过董事会,但任命一个总经理,好像不需要董事局的商讨吧?”聂司城看向他,俊颜严肃冰冷。
“霍华森先生虽然是有名的“金融圣手”,他在国外有丰厚的管理经验,但这儿是国内,国内外的公司经营结构有很大区别,同时他也是我们聂氏的新人,对基层什么都不了解,正如和华达合作的项目,就因为他安排不当,工期延误导致公司损失了三个亿,这只是初步的估算。”
“余董目光短浅,我不予评价,你是想公司损失三个亿,还是三十个亿?和华达合作的建筑工程,在一期工程抽检中,质量不过关,混凝土配合比和强度就不合格。”
“我看过资料,这个工程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建设,但抽检出来的数据直接说明,当时公司配备的施工团队,对混泥土的养护不到位,没有采取冬季施工措施。以这种质量建设下去,一个楼盘施工下来,全是豆腐渣工程!”
霍华森精准说事发缘由,如一道石锤,令余董哑口无言。
“但你和聂总经理相比,资历尚浅呀,他是从基层一步步走过来的人,熟悉了解公司各大小部门的运作流程。而你根本不了解我们基层运作,没有摸清我们公司的各大事务,会不会过于纸上谈兵?”
“虽然你在国外,有你的权威,但一切得从实际出发。”
余董一发话,和他站队的股东,立马发言。
聂司城利眸一一扫过那些人,心中默默记下来。
余董把霍华森“压倒”后,得意地挑了挑眉梢,“司城,算下来,你也要叫我们一声伯父,聂氏是我们打拼下来的,必要时,你还是要听取我们的意见。”
“好比昨天上庭,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就不该让公诉人把董事长的丑闻爆出来,今天股市略有跌损,恐怕就因为昨天关于董事长的新闻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