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沉默中才响起女人声音。
苏曼舔了舔唇，紧张被藏得很拙劣，她下意识偏过脑袋道：“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右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擦着食指，动作没个轻重，被养得雪白的皮肤上隐有红色浮起。
“不近女色不代表不举啊，少爷被人下过药，事成没成不知道，但老爷子知道这事激动得不行，当机立断让他负责。”顾月想起那段陈年旧事，眼睛眯了起来。
“少爷又哪能是被随意算计的，他将计就计应下，暗地里却揪出背后推手，并在婚礼上当众放了鸽子，老爷子被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苏曼挠着下巴，中肯道：“你这故事说得是挺有意思。”
“先别打岔，现在跟你讲讲少爷这回的事。”顾月叹了口气，尽力掩藏还是没能遮了幸灾乐祸，“那女人带着个小男孩回来了，据说是少爷的儿子，还有亲子鉴定，现在正待老爷子面前等个说法呢。”
前未婚妻带着小包子回来求位置，顾颜生接受不了作践自己身体？
怎么想都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顾颜生找上她可就是为了要个孩子的，现在有个现成的，他应该一脚把她踹到西伯利亚去。
“你觉得他像是能被这点鸡毛事绊住手脚的人吗？”苏曼肯定道，“你太不了解他了。”
她说完便往外走。
顾月站在原地，虚伪做作的表情还没卸下来，回味了一遍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她伺候少爷生活起居那么多年，她会比半路出家不知从哪里蹦哒出来的女人了解的少？
顾月气呼呼地双手环胸，大眼睛瞪着虚关的门，她那么急是去哪里了，难不成是找少爷去了？
啧，尽知道给自己刷存在感！
如她所想，苏曼的确又钻进了昏暗的卧房。
正面迎上冷风，铁锈味消散了不少，厚重的欧式窗帘轻浮飘荡，已是深霞落幕的傍晚，光线并不明敞，她借着那忽闪的亮看见了缩在沙发上的顾颜生。
他长腿长手，艰难地将整个身体放在沙发上，幽暗的眸直勾勾地盯着踏入他领域的女人，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苏曼启唇，双手抬起合十，缓缓道：“别让我滚好不好，我现在只想在离你近的地方待一会，真的就一会！我保证马上就走！”
男人不回话，墨色的眸眨都没眨。
没扔东西过来就是好开头，苏曼踮起脚尖走过去，地上狼藉一片，她撞倒了不少瓶瓶罐罐，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却不难闻。
苏曼在沙发下的垫子上蹲下，就着忽明忽暗的光看向男人，手指在柔软的沙发上戳了戳，嗓子眼像是堵了团棉花，说出的话都软绵绵的。
“你还好吗？”
本以为男人不会回话，苏曼红唇刚张，话头就被男人截了，他问：“你说呢？”
“看起来不太好。”苏曼尬笑两声，果断转移话题，“我看见你母亲了，她和你长得很像，不，是你和她很像，她看起来很年轻，保养得很不错，还开了一家花店，雇佣了一个店员……”
苏曼絮絮叨叨的说着繁琐的小事，她的声音无疑是很好听的，不然也没办法被挑剔的易天恒看中。
空灵清脆，刻意压低声音，甜而不腻。
在她声音的诱导下，顾颜生差点忘了她话中的诸多疑点。
直到说得口干舌燥，她眨眨眼，“桌上的水，我可以喝吗？”
透明高脚玻璃杯中还有大半的水，苏曼辨认出来。这是她端进来的托盘里的水，应该还没有被享用过。
男人不回话，眼睛却闭了起来。
应该是默认吧？
手指摸到了冰凉的杯身，苏曼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偷偷抬眸看向沙发上的男人，他放在腹部的手臂缠绕着纱布，层层叠叠的厚重又笨拙。
也不知道是不是拿手捶墙了。
顾颜生磨着后槽牙，冷漠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偏冷淡，可这话其中的愤怒委屈凄凉感却被诠释得恰到好处。
苏曼眼睫眨了眨，在鼻跟处打下片浓密阴影，漫不经心道：“来看你呗。”
顾颜生钻牛角尖，森然道：“看我死了没？”
“……”苏曼咬了咬腮肉，觉得这话没法接。
“不如你所愿，你很失落吧？”
“你今天格外阴阳怪气，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窗外风声大作，厚重窗帘被风吹得勾住了凳子角。
红色的霞光覆盖阴暗，苏曼得以借光瞧见咫尺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勾人上挑的桃花眼眼尾处泛着落落大方的红，薄唇抿起，像是看她不顺眼。
顾颜生冷冷道：“他说话就不阴阳怪气了？”
苏曼眉头拧得很紧，感觉事情不太简单：“你说谁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的顾颜生跟武大郎似的，眼睁睁看着妻子和西门官人出墙，既愤又怨。
“给我装傻充楞呢？一个电话让你丢了魂，不管不顾跑过去做贴心大妈的男人。”丢了魂和不管不顾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苏曼纠结的点却是大妈两字上，他是眼睛有疾病还是脑子里长瘤子呢？她一还未跨越25岁大坎的正值年轻的姑娘他叫大妈？
“神经病吧你，整天疑神疑鬼的，跟谁欠你钱不还，还要雇杀手击毙你似的。”苏曼踢了两脚桌子，哐当两下，桌上的手机往地上砸，正好砸她脚上，疼痛伴随着短促的嚎叫。
她这就叫恶有恶报。
晚霞浸润在她周身，将她笼罩进一个大圈里，一双黑白分明水润的眸可怜兮兮地睁着，眼睫毛上根根缀着水珠，委屈得嘴巴一撇就能大哭出声。
顾颜生头一回知道自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一面，他只觉得心疼。
但女人越宠越作，他忽而正色，冷漠道：“狡辩，非得我把证据甩你脸上，你才承认自己跑出去私会野男人？”
“你说话真粗俗，我们什么关系啊，我和谁在一起和顾大少爷您有半毛钱关系吗？”
“合约上注明，孩子出生前期，你不许和任何非血缘关系的男性有所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