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不错的小资西餐厅。
半关闭式卡座，二十三号桌。
苏曼吹了口热气，神色恍惚，余光里能瞟见对面的人特大码衣服也包裹不住的肥硕的身材。
咖啡色桌面上，在菜单立牌中，黑卡显得独树一帜。
苏曼缓慢地将其挪过去，心痛道：“程婕忆走了，我没办法帮你了。”
右手还绑着固定绷带的胖子冷笑两声，“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但凡她靠得住，他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她去哪了？”
苏曼摇头，银质的勺在淡黄色的柠檬蜂蜜水里搅了一圈，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滚滚散开。
“我挺想知道，你和程婕忆怎么发生口角被打成这样的。”
胖子眼刀一飞，恨不得剜死她，冷笑道：“关你屁事。”
他离开得很决绝，苏曼甚至没来得及找个上厕所的借口跑单，他就大叫一声程婕忆，然后一溜烟地跑走。
失去身材魁梧男人的遮挡，苏曼的穷酸显露无疑，服务员往这边看了几眼，她佯装看不见。
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
“喂？”磁性冷漠的声音隐隐含有不耐烦，在此刻却像是亲人般的呼唤。
“是我是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描述了一遍自己此刻的窘迫，顾颜生旋着笔，眼风在正激情演讲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没钱就该足不出户。”
“……”
被挖苦一番穷鬼不配逛街后，苏曼心累地收到了他的转账，一串零几乎闪瞎她的眼。
抱着也许可以私吞的心情，苏曼眉梢刚挑，一条语音发过来了。
六秒钟，能说的话很多。
按照她对顾颜生的理解，好话没有一句。
鬼使神差地点开，男人磁性的声音被电子设备加工后，冷意更甚，“钱先给你记账，以后再给我还上。”
果然，顾扒皮的地位谁也不能撼动！
苏曼微转后出了店门，手指一动，戳了一会发出一行字。
“那你不如让我现在就工作还你钱，省得到时候你不让我还钱，让我背负愧疚过完一生。”
男人回复简洁又有力，“想得美。”
苏曼的视线在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琉璃色的眸弯了弯，啧，无情。
想到胖子，更加心塞。
说到无情无义这个词，没谁比他更适合。
要是被她知道死胖子真是为了跑单造势大叫，她非抽他不可！
胖子打了几个喷嚏，五月的风吹在脸上，怪异的痒让他鼻尖发痒，面色逐渐难看。
追寻的脚步忽然一顿，他站在一颗三人合臂才能抱住的树后。努力睁大了眼，看见程婕忆和一男人走在一起。
黑西装正经打扮的男人比穿着高跟鞋的她高不了多少，远远看去就像一样高。
可她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侧脸上挂着愉悦的笑，眉梢眼角都是喜意，不过一天，她就找到了另外的精神寄托？
何文兵用力伸手捶向树，咔嚓声响起，疼得他面色发白，心疼，手也疼。
他怎么就这么悲催呢？
被医院联系过来的苏曼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你这就是活活作成这样的，明知道自己手臂骨折了还去捶树。”
胖子难过地转身，因为伤处特殊，连麻醉都不能打。
硬生生忍了过去，却还得接受苏曼的絮叨。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只知道站在制高点指责我！”
胖子情绪激动得异常，像是抓奸到自己老婆和别人深夜做头发。
苏曼停下嗑瓜子，舌尖有些发麻，灌了口水，才用认真的眼神盯着胖子。
“那你跟我说说你的经历，然后我给你客观地分析一下吧。”
“……”胖子沉默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能分析出什么来？”
鄙夷不屑的语气，冷漠至极的眼神，还有那奔着热气的鼻孔，都在挑衅着她的自尊。
“你这是在污蔑我的人格！”
“呵呵，你还有人格这玩意吗？”
两人吵得正热闹，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表叔叔！”
迟疑了几秒，站在门边的小姑娘又小声叫道，“苏姐姐？”
苏曼转头，腼腆羞涩的小姑娘怯怯地看过来，小脑袋转了转，似乎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这儿。
“今天只有我过来看望你表叔叔了，其他人都忙。”
小姑娘像是瞬间被塞了定心丸，小短腿快步跑过来，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苏曼可以肯定，小姑娘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可人的美丽姑娘，哭起来也许会梨花带雨。
可现在，她还没长开。
哭嚎的样子有点像猴子。
也有些哭丧的架势。
胖子脑袋瓜也跟着疼起来。
他忙不迭安抚道：“小祖宗哟你快别哭了，你要再哭，我也哭给你看！”
胖子越发觉得自己悲催起来。
本来就手疼着，这会儿却还得安抚小祖宗。
小姑娘哭得太厉害，止不住，断断续续地打着嗝，说话也不连段，“不…要…表叔叔…不要哭。”
她不哭了，表叔叔也别哭啊！
她想完完整整把话说出来，可喉咙间压着哽咽，过后又是打嗝，脸都急红了，还是没能把话给说出来。
“先别说话，把这杯水给慢慢喝了，乖。”苏曼眼疾手快，给小姑娘倒了杯水，怕小姑娘不听话，她转眸看向胖子，“你表叔叔看着你这样也会难受的。”
小姑娘红着眼看他，胖子悲痛地点头。
连连说了一阵好话，才把小姑娘给哄到一旁的休息间去。
苏曼随意问道：“你家里没其他人了吗？怎么把个小姑娘给带过来了？”
“我家里人都移民在外，小姑娘有点孤僻，就粘着我，怕她一个人待别墅里会害怕。”胖子脸色有些好转的迹象。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苏曼正削着水果呢，被他这话给打岔得刀尖一偏，差点挑断他的输液管。
气氛有瞬间的尴尬。
胖子惊恐万分，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你当我刚刚那话没说过吧！”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你别怕啊，我有分寸的，我一定不会伤到你的！”苏曼尴尬地笑笑，将水果刀抽了回来。
可胖子已经不打算给她认错的机会了，肥硕的身子往旁挤，病床嘎吱嘎吱响。
沉默了好一会，苏曼切了一份水果沙拉，用米白色瓷碗装着，放在了小姑娘床头边，她醒来就能看见。
“你就跟我说说，程婕忆到底做什么把你气成这样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