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都能听出里面战况有多激烈。
程婕忆涂着绯色指甲的手落在银色的门把手上,寒意促使她理智回笼。红唇被咬得出血,施了淡粉的脸没了血色。
脚边停放着她的行李箱。
她是来道别的,想通以后,她一秒都待不下去。
现实却在这时候还要往她心上猛扎一刀。
眼泪无声落地,她慌忙地抬手去擦,烫得她低声呜咽,却抵不过那阵阵妩媚的吟叫声。
她早就该放弃了,如今不过更坚定了。
“你要走吗?”
稚嫩而蕴含着睡意的声音忽然响起,程婕忆转头,看见穿着睡衣的小孩。
她面上恢复了淡然,五指抓住行李箱拉杆,笑容一扫阴霾,“是啊,我要走了,等他们出来,替我向他们说一声好不好?”
小孩避而不谈她的要求,反问道:“急得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吗?”
不是没有时间,而是不想。
程婕忆神色终于有了黯淡的迹象,她走近小孩,弯腰从口袋里掏出盒薄荷糖,“这个你拿着,记得帮我说一声哦。”
小孩没推脱,淡然地收下贿赂,蓦然凑近她,小手抓着她的脸亲了一口,用她的语气安慰道:“你一定会幸福的哦。”
程婕忆僵了许久,待回神,走廊里哪还有占便宜小鬼的身影。
她哭笑不得地摸了把脸,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被小屁孩撩了一把,真是丢人!
因这小插曲,本悲怆的情绪舒缓不少。
顾月同其他女佣看见程婕忆一手轻松地提着行李箱下楼,惊讶之余还有没掩饰住的喜悦。
“程小姐这么晚了提着行李箱,您这是要去哪?”顾月好奇心最重,忙接过她行李箱。
程婕忆笑不露齿:“请给我备辆车。”
“诶……”顾月的话被她不算温和的眼神一戳,立马偃旗息鼓,转身叫人备车。
现在还不算太晚,新闻联播刚开始。
华灯初上,车队长龙已有所收敛。
程婕忆将车停在一家会所门口,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光在她脸上打下斑驳陆离的影。
她在这边没几个熟人,倒是之前在这里谈过几次工作,还办过会员卡。一楼至三楼都是玩乐区域。
六楼往上可供人休息。
没人是专门为了这福利来的,提着行李箱,刷完会员卡后入住的她,显得特立独行。
这种时候还应该配点酒,可她没法保证自己喝醉以后还能保持清醒,而不开车去撞死顾颜生和苏曼。
想到危害,她决绝地选择了默默伤神。
回首多年前,她沉默地跟随在顾颜生身边多年。她知道他的所有事迹,也知道董家小女儿对他做过的事。
她分寸拿捏得极好,借别人的手给她栽赃了不该她承受的罪,而又不会招惹顾颜生厌烦。
但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愚蠢到爆炸。
搞什么暗恋,直接追不好吗!
就算被拒绝,那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就错过了所有机会。
听他喘,都只能是因为他和别人上演船戏。
她当晚做了个梦。
记忆中清冷寡言的少年用一双看透一切的眸盯着她,笑容肆意而又勾人,摄人心魄,让她无力抵抗就被掐紧了喉咙。
程婕忆笑着说,眼泪糊了满脸:“你不是顾颜生,他才不会伤害我。”
她还想说,顾颜生才不会对她这样笑。
和顾颜生如出一辙的少年闻言松开手,生动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然后她就醒了。
汗流浃背,呼吸困难,枕头湿了一大片,眼泪汗水交织而成。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
橙光初升,苏曼听到稀疏的穿衣声,埋头入被,世界一片寂静。
被子像被拽了一下,温热的呼吸在额头停顿了一下,薄荷味滚入被窝里。
苏曼下意识吸了吸,赶紧裹好被子。
客厅。
顾月惋惜地道:“程小姐昨晚走的,她提着行李箱说什么都要走,我们没拦住。”
顾颜生合上报纸:“装模作样前把你眼里的喜悦先收一收。”
是你眼睛太好使才对吧!她才没有装模作样好吧!
顾月干笑两声:“也不知道程小姐现在去了哪,有没有吃饱喝足,睡好……”
“那我让她回来?”
“……”顾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立马逃之夭夭,“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
身材魁梧的男人穿过客厅,大步走至顾颜生面前,凑近人身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现在在哪?”顾颜生视线在桌上报纸上停了几秒,起身,黑色风衣垂落,细微的褶皱被风吹平。
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双手插兜,纯白的衬衫将他禁欲气质衬托得尤为明显。
“在公司等了有一会了,说要亲自见了您再谈事,不然的话,他就……”久生拧眉,没把后面威胁的话说出来。
顾颜生不反对对手耍诈,但极为厌恶别人的威胁,一般来说,这种人可以直接送他前往西天取经。
可关乎于那人的消息,他们不敢多事。
顾颜生思索的时间都未留,就道:“去公司。”
果不其然。
久生叹气,看着走在前头脚步偏急的少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都说少爷生性淡漠,为人阴狠,可他却觉得,少爷最重血性,为了一个不过在小时候见过的人,做出了不少牺牲和退步。
餐桌上,报纸未撤下。
苏曼和小孩一同坐上餐桌,她下意识拿起一旁的报纸,正要看,铁盒子落在桌面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侧目,只见小孩正看她。
他说:“薄荷糖,程姐姐给我的。”
苏曼不知作何反应,只点头。
“她走了,昨晚走的,让我告诉你和叔叔一声。”小孩不受她木讷态度影响,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顾月使劲拧着手帕,嘤嘤嘤,这小孩太讨厌啦,怎么把她想和人分享的话全部说完了!
“这么突然……那她昨晚去哪了?”苏曼吃惊,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掉落进深色豆浆里,黏腻的豆浆泛起细微涟漪。
苏曼以为昨天程婕忆那样算是向她宣战了,她今天起来之前都还在脑子里构思,要怎样躲避程婕忆的单方面恶意。
千思万想,却没考虑到她会离开。
小孩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苏曼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尤其是他挑眉的时候。
怎么办,她忽然感觉这小屁孩很欠揍,殴打未成年至脑残,会有什么惩罚啊?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