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闪开!马受惊了!
前头正有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袭来,身穿着青衣的男子慌里慌张的驾驭着。
在颠簸之下,帘内忽然滚出一具身中要害的男尸来,面上刀疤,鲜血滴下,死不瞑目。
马夫来不及勒停,与其相撞。就在这时,沈天玄从马车内飞身跃出,稳稳的接过因碰撞而倒出的唐芷柔,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双脚落在了地面上。
沈采儿也跟后跳出,见到自家兄长着迷的盯着人家姑娘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表示十分无奈。
而马夫则是痛呼着跌倒在地,滚落一旁,双肩受伤,不能起身。
那青衣的男子见此,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迅速将男尸抬进马车内。但车身已经损坏不能再驾,他便以匕首砍断了牵系的两段硬绳索,翻身上马仓皇逃脱。
沈天玄原地腾起,直直将马上的人踹下,青衣之人中伤手捂胸口,嘴角挂血,他面目憎恨道:“都是道上的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阻拦我的财路。”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跟你这种杀人灭口,伺机逃亡的人是不一样的。”他双手环胸,带着丝邪邪的笑意。
沈采儿将左胳膊搭在他的肩头,身子偏移附和道:“没错!我们就是堂堂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惩恶扬善的双侠,沈氏兄妹。”
她自报了名号。这种场合不要太威风。
青衣人低头啐了一口血,眼中带着几分鄙夷,说道:“要怎么样你们才能放过我!”
他们武艺高强,他敌不过,只得谈判。
唐芷柔默默的来到受伤的马夫身旁,问道:“请问您怎么样?”
马夫叫苦道:“我这胳膊好像骨折了。”
“我扶您坐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将人搀起,而后将其受伤的一臂缓缓弯起。
“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呀?”马夫有些担心。
唐芷柔解释说道:“我是一名医者,我可以为您接骨的。”
马夫半信半疑,就由着她试试。她利落干脆的抬手一扳,速度极快,快到人都没反应过来,她才微笑说道:“好了。”
马夫傻眼了,愣是看了半晌,而后再尝试着慢慢的动了动自己的左臂,忽然欣喜若狂道:“当真是好了!姑娘,你可真是神医啊!”
沈天玄愣了下看去,心中不由得赞叹,她真厉害。
就此闲隙,青衣人趁他分身,迅速从腰中掏出一包烟粉,洒向空中,一片白尘缭绕四周,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沈采儿呛了许久,沈天玄掩住口鼻沉声道:“此烟粉许是有毒!”
趁此,青衣人忽然翻身上马逃脱。
“哥!别追了,我们还要赶路。”她伸手阻拦。
烟粉渐渐散去,众人看清楚了视野。
唐芷柔走到死去的男尸身旁,她从包袱里拿出帕子,系在面上,以此阻隔尸身散发的味道。
她拾起被青衣人丢下的带血的匕首,与尸身上的伤口对比,完全吻合,再看其尸斑,检查他的颔口,翻其眼珠,一系列检验完毕,可以得出结论,死者已经被杀一个时辰,是身中要害,流血过多致死。
沈采儿纳闷的望着她,伸手指着问道:“哥,你看她,她在干什么呢?”
烈日炎炎之下,他无意间发现地面上有金光闪闪的东西,凑近蹲身拾起一看,竟是一枚精致的金扳指,上头镶金处是龙的纹路,中间点缀一翡翠玉珠,看起来价值不菲,来路不小。
“这一定是刚刚那个人不小心落下的,好像值不少钱啊?”
她的眼前一亮,从他手中夺过,拿在手头仔细的欣赏把玩着。
唐芷柔缓缓起身,揭开了面上所系的粉帕,犹豫的来到两人面前,道:“请问,你们也是与我同路的吗?”
她的美目潋滟,眼波流转,声若黄莺般清脆悦耳,正带着腼腆的微笑。
“是啊,同路的,你才发现啊?”
沈采儿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金扳指举起,对着日头照了照,看起来金光闪闪的,真好看。
唐芷柔却在看见金扳指的一刻,笑容骤歇,朱唇略显发白,她试探问道:“这扳指……是你的吗?”
“不是啊,捡来的。是刚刚那个跑了的人不小心落下的。”
沈采儿觉得没什么好玩儿的,干脆就还到哥哥手里。
沈天玄正欲收好,唐芷柔却抢先一步启声问道:“公子,可否让小女子看一看这枚金扳指?”
他微微诧异,与妹对视一眼,便递至她的手心,带着些笑意说道:“当然可以。”
她接过,抬起素手很仔细的瞧了瞧,一双淡浅的柳叶眉轻轻蹙起。
“姑娘,你可是识得这金扳指?”沈天玄扬了扬唇。
唐芷柔点头,轻声道:“我见过的,但不记得是何人所有。”
马夫瞧着死人,心里头犯忌讳。而且是正好跟他们撞了下马车,这死人才掉出来的,现在就这么的躺着路边也不是个办法,他决定将尸体拖去一旁的土坡里埋了。
“且慢!”沈天玄说道:“此处已离歧州雍县很近了,倒不如将他带去县衙里,让县令大人定夺吧,我们也算是做了回善事。”
“可是那杀人的凶手跑了啊?要是县令大人问起来了,说是我们放跑了他,这到时候要怎么说啊?”马夫生怕麻烦惹上身,牵扯出来不该牵扯的。
沈采儿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回去可是有事情要做的。这些事情不归我们管的,凶手我们也教训过了。要不还是让死人入土为安,就地埋了吧。”
“可我们都是证人,我们都亲眼看见凶手离开。那具男尸,他的衣着和手心布满的粗茧,以及他身上的关牒,种种迹象表明,他便是那辆马车的马夫。”
唐芷柔将金扳指还给沈天玄,继续说道:“我们一定要将他带回去,我从此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她自烟纱裙宽大袖口中,拿出一张印墨的宣纸,摊开发现,上头正画着几个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一名中年女子,中间站着个小孩。画中无不透露着温馨祥和。画上笔触稚嫩,可见是孩子所绘。
死去的马夫为家奔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葬身在异地。他的家人该有多担心,就算是别无干系的任何人,都不能视同漠然。
沈天玄对着沈采儿正色道:“妹妹,我们常说惩恶扬善。那既然凶手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又留下了死者,我们就应该负责带他回去,将这件事情交给县令大人处置,我们还是证人,更加责无旁贷。”
马夫也点了点头,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他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反而是干了件好事。如果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日后事情找上门来,就更加不好说清楚了。倒不如趁着现在就解决,也算是功德一件。
沈采儿听哥哥一席言,有些愧疚,道:“那好吧,就把他一起带过去吧。可是他已经死了……跟着我们一路会不会不大方便啊?”
唐芷柔自愿道:“公子,姑娘。你们二人的马车已经不够再多安置一人了,正好我的马车上还空有一位,便将他抬进吧。”
马夫心想她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家。虽说死者已逝,但到底是忌讳的,难道不会感觉到恐惧害怕吗?身边躺着一个死人,就连他都犯怵。
沈天玄干脆提议道:“不如这样吧,姑娘,既然我们是同路的。那你便与我妹妹坐一马车中。我来充当你们的马夫。”
事发的时候,他们的马夫早就一溜烟儿的没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采儿心里头担心哥哥,但马夫立刻应下道:“我看行,就这样安排吧。那就把死人抬进马车里去,我带着。你们赶快上去,咱们都快点儿赶路。争取今夜能够到达歧州雍县。”
三人点头。
沈采儿与唐芷柔低身上了马车,沈天玄则是跨上了马,为美人充当一回马夫,他别提有多乐意了。
死人被抬进了另一辆马车,两辆便同时朝着歧州的方向行驶。
路上,沈采儿觉得很别扭很古怪,刻意坐得离她很远。
唐芷柔也隐隐约约察觉到她不喜欢她。
沈天玄嘴角上扬,一边驾着马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聊着,道:“姑娘,既然我们有缘能够再次相见。那不知姑娘现在可否告知在下你的名姓呢?”
“唐芷柔。”她自报了名姓。
起先不告诉他们,是因为对他们感到不放心。加之大家又都是萍水相逢,她还要急着赶路,便只能抱歉离开。但现在没想到缘分使然,竟再次遇见他们,或许她能与他们做朋友。
“原来是唐姑娘。”沈天玄忽想起了什么,正色道:“唐姑娘是医者?”
他亲眼看见她将马夫骨折之臂接好,还甚有手法的检验了死去之人的周身,最终判定他是怎么死的,死了几个时辰。他猜测她不是医者便是仵作。虽然两者没有太大差异。
“是。小女子不才,让公子见笑了。”唐芷柔声音婉转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