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末将的人前来通报,他们在城外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迹象,有辆无人的破损马车内含有血迹,以及周边有打斗过的痕迹。”骆怀如实禀报。
见李殊未做声,他继续说道:“与此同时,还发现一把带血的匕首。”
他未敢破坏凶器,遂以帕子包在匕首柄,拿了出来。上头的血迹早已干。
“人找着了?”他接过匕首,看不出有何玄机之处。
骆怀歉疚道:“现还没有下落。”
李殊将匕首放在了一普通的木盒子里头,暂先将它安放。
“不过,除此以外,还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末将的手下带回来了这个,末将猜测定是青衣人在路途中发现事变,以匕首杀了马夫,割断了马儿与马车的牵系,从绳索断裂来看,这一点是正确的。”
骆怀拿出一包白色的细细的粉末来,并提醒道:“这是一种烟粉。通常用来事变临阵脱逃使用,挥向空中便能扰乱敌之视听,且含有点毒素。”
李殊道:“你的推测是对的,但并不能确定便是那青衣人所做所为。出城人马不在少数,来来回回的马车,安知是他?”
骆怀起先也怀疑过,但当他带着人拿着此烟粉去铺子时,询问夜里子时之前是否有人来此购置过烟粉,那老板便道亥时三刻的时候有人来买过。
来者正是身穿青衣之人,且身后跟着一个面上刀疤,臂上蜈蚣刺青的人。这便证实了猜想。
李殊闻言道:“若想抓到此人,怕是不易。”
骆怀十分懊悔,早知那会儿就应该追出去的,无论如何都要将人擒住。但对方武艺高强,不知练得什么旁门左道,必定是江湖中人。他见他一招一式都甚有章法,只可惜他在军营里头练得都是硬铮铮的蛮功。
“大将军不必自责。此事本官也责无旁贷。”李殊神情淡淡。
骆怀立刻单膝叩地,请罪道:“大人言重了!归根究底还是末将无能,没能擒住贼人!与大人无关。”
“起来吧。”他左持右负,让他起身。
“大人是顾全大局,心思细腻。末将一介粗汉,实过莽撞……”他深刻意识到自己有时候确实太过冲动,应当多多向大人看齐才是。
李殊心里明白,他之所以如此敬重自己,全因上元八月替天子巡狩,查服役不均一案时,其中牵涉到了大将军的亲戚表兄。他自认为其罪不当诛,便恳请陛下网开一面,并释放一些与案件无关的无辜之人。
“大人,末将这就派人继续打探消息。”
骆怀决定将功补过,一定要将那青衣人的行踪查至复命,不让大人对他失望。
“有劳大将军。”李殊道。
房门一开一合,不知不觉外头已经暮色黑沉。
马夫勒停了马儿,冲着后头相继赶上的沈天玄道:“公子,咱们已经进了城了。再行个把时辰,便能到雍县了。”
马车内,唐芷柔昏昏欲睡,侧头靠在了一边。
沈采儿则是兴奋不已的掀帘看着外头,活脱脱跟个乡下人进城似的。但她已是有一年没有回来过了,不知为何这回竟如此欣喜。
“哥!很快就到雍县了,到了雍县也就是到家啦。”
她想,回去老宅里,一定是灰尘厚厚的,又要打扫一番。
沈天玄忽然掀开帘子,与她正对,凑近小声的嘘了声,道:“小点儿声。”
沈采儿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对着她使了个眼神,她才意识到唐芷柔睡着了,所以要她不要出声打搅。
哼!哥哥就是这样见色忘义,怎么从没见过他对自家妹妹那么上心细心过呀。
他放下帘子,驾起了马车。马夫见他如此轻车熟路的,好生疑惑,不是第一次来歧州吗?公子怎么知道要怎么走啊。
他再不多想,马车里载着尸体继续赶路。
几个时辰过去了,沈采儿也睡着了,两个女子脑袋挨着脑袋,歪在了一块儿,情形十分滑稽又祥和。
直到马车渐渐停下了,她才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揉揉眼道:“是不是到啦?”
沈天玄小声道:“前面不远处就是雍县的县衙了,哥跟你说,咱们把尸体就不动声色的放到衙门就行。他们里头自会有衙役发现的。”
沈采儿“啊?”了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呀?可是这样会不会吓到他们,我们明日一早是不是还得来衙门一趟解释清楚啊。”
“来是要来的。但是你和唐姑娘就不用来了,我与那马夫去一趟便好。太多人牵扯太多,不妙。”他压低声音叙叙道。
她抿嘴犹豫了一会儿,坚决道:“不行,咱们要去一起去。先把尸体抬过去吧,明日早,我与你一起去。”
沈采儿怕会出什么篓子,很不放心哥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沈天玄不予她太多废话,直接去向马夫身旁,与他联手悄然将马车内的尸体给抬到了衙门前,大门紧闭,无任何人看守,这个时候应该都歇下了。
左右环顾也无人,他们迅速的放下尸身后,便就散了。
马夫说道:“公子,我今夜便歇在那北三里街的来福客栈。如公子有事,大可来唤我。”
沈天玄见他也是个厚道敢作敢当的,郑重点头道:“行。”
两人又机敏的环顾四周,各自驾着马车离开原地。
“哥,事情办完了?你们没被人发现吧。”沈采儿心惊肉跳的,先前他们去搬运尸身的时候,她紧张的直咽唾沫,屏气凝神。
毕竟她现在可不想多生事端,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道不明。
沈天玄道:“放心吧,没有人发现。我们现在回宅子,明日早过来看看情况。”
她点了点头,又看向身旁依旧昏睡的唐芷柔,又问道:“她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宅子吗?”
他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头道:“那是想当然的,难不成要我把她丢下不管。”
沈采儿努了努嘴。
子时二刻,骆怀等待衙门内毫无声响,都歇下了之时,起身推门。
他怀疑县衙里的人与外部私通,所以与手下交谈案件进城之事,只会在暗地里进行。
此刻是连地上掉颗石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骆怀将门闩移开,眼角瞥向一旁,察觉无人,便一开一掩的出了衙门,他正欲去树林中与手下会面,却无意间震诧的发觉台阶下正躺着一人。
骆怀上前蹲下,一手探其鼻息,发现此人已气绝。他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吹燃,以点点明火相照,才看清了人的面相。
左脸深长刀疤!他又循去死去之人的右臂,将其袖子迅速拉起,露出了蜈蚣纹路的刺青,他隐觉不妙,发现此人的胸口正中要害,是被人以刀子刺死的。
他点着火折子缓缓直起身,但四周并未任何风吹草动,是何人将此马夫的尸身放在衙门前,那锦衣之人不是已经离开歧州了么。此马夫应当也随他一并离开,怎么会到了此处。
骆怀想起白日里手下交代他的事情,并想起那匕首,眼前一亮。
他迅速将死去的马夫抬起,毫无声响的带进衙门中,放进了自己屋内。
安置完毕,他便静静等待第二日日头升起,要将此事上禀大人。
沈天玄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古宅前,宅子坐落在偏僻之处,周围杳无人住,只此他们一处。宅前的杂草生长旺盛,长满了一片。
沈采儿跳下了马车,说道:“哥,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太黑了,我快看不清你了。”
她伸出手来摸着点,就摸到了沈天玄黑沉无奈的脸。
他将妹妹的手抓住放下,道:“我在这儿呢。”
蓦然,他将身上唯一还剩下的最后一个火折子吹燃,而后递给了她,让她拿着。再来到马车里头,将睡得毫无意识的唐芷柔横抱起来。
沈采儿轻咳两声道:“哥,你这样不大好吧?孤男寡女的,你今夜要跟她睡啊?”
“你脑子里一整天的都在想什么呢?你哥我是那种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衣冠禽兽啊。”沈天玄掏出钥匙来,单手开了开,锁头掉了下来。
她拾起,举着火折子给两人照着,走进了宅内。
蜘蛛网拂在了她的脸上,沈采儿对着地上呸了一口,这蜘蛛网多的,都要被她吃掉了。
她转身去掩门,落栓。屁颠屁颠的又跟在了自家兄长的身后。
“咱们宅子里正好三间房。我抱她去房里,你也准备就寝吧,赶了大半日的路了。”沈天玄转身说道。
沈采儿“嘿嘿”笑着,一副不怀好意的伸出手指着他道:“哥,你不会想毛手毛脚的干些啥吧?我可警告你哦,唐芷柔现在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许对她有不好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妹妹这是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