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匹马走出玉凰山主峰,盛逸云打马回身,看着上山的路在阵法下消失,不由叹息一声,才转马望向慕容泓灏,拱手道,“在此一别,殿下保重。”
慕容泓灏拱手回礼,“保重!”又对苏沐晨等人颔首,算是道别,便拉缰打马而去。
众人看着慕容泓灏的身影快速走远,渐渐消失,才互相看了看,一时竟都沉默了。
还是司徒璞琁先抱拳道:“众位是要回暮国么?”
“正是。”苏沐晨点点头,看着司徒璞琁和若水,低声问道,“若水可愿与我们一道往暮国去?”
若水没想到苏沐晨会这样问,愣了一下,先是本能的看向司徒璞琁,然后赶忙转脸看向落仙,低问,“可以么?”
“自然是不可以!”司徒璞琁不等落仙回答就抢先说道,因为心里着急声音就略显急切和严厉,“你身子还没有养好,还是回去好生养着。”说完觉得这样过于严厉,忙又柔声说道:“你若想去暮国,待过两年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好吗?”
若水看着司徒璞琁,动了动嘴,最终也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众人看着他俩,心中了然,没有人说破。
苏沐晨刚才那一句话也不是真的想叫若水去暮国,而是看他俩之间似乎有什么误解,才出言试探。谁知就只是假意相邀司徒璞琁就紧张成这样,可见他的心思全在若水身上,可是若水,似乎与他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盛逸云看苏沐晨探究的看着若水,低低咳嗽一声以示提醒,对若水说道:“你身子不爽利,回去好好养着,回头儿我们来接你。”
“兄长保重,哥哥保重。”若水点点头,看着盛逸云眼底的乌青,低声说:“兄长……且宽心吧。”
盛逸云点点头,知道若水是劝自己莫要因父亲的事再郁结于心。只是,言语都太单薄了,我能讲的道理比你多了太多,可是,哪里就有用呢。
司徒璞琁见若水答应跟自己走,便拱手道:“诸位就此别过,保重!”说罢就打马转身,待若水跟过来,一起走了。
此时路上三匹马并立而站,一同看向了他们走远的方向。
“走吧。”盛逸云看看他俩,先打马走了。
苏沐晨和落仙也打马跟上,三人一同往山下策马而去。
山下的官道上一辆朴实的马车静静的等在路边,车辕上的萧离看见快马而来的三个人,低声对主人禀报道,“爷,他们回来了。”
车门应声打开,盛逸风慌忙探身出去,跳下马车。楚琼羽也紧跟着盛逸风下了马车。倒是阙清老神在在的坐在马车里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盛逸风没等盛逸云他们停下马就慌张的扑过去,盛逸云吓了一跳,忙勒紧缰绳停下马就翻身一跃,将盛逸风一把抱起,身子一旋退到了路边。被他吓得惊出一身冷汗,盛逸云忍不住沉声呵责道,“胡闹什么,要是刚才伤着了可怎么办!”
盛逸风也被吓住了,又被盛逸云一喝,眼眶一瞬就红了,可怜巴巴的望着盛逸云道:“兄长,风儿错了……”
盛逸云一看盛逸风这个样子,心瞬间就软了,低叹道:“以后不能如此冒失了,知道吗?”
“知道了。”盛逸风扁扁嘴,伸手抱紧盛逸云的脖子。
盛逸云何尝不知道盛逸风之所以慌张成这个样子不过是因为害怕自己也不回来。无奈的连连叹息后,才软着声音说道:“风儿,兄长告诉你,兄长不会离开你。风儿别怕。”
盛逸风没有说话,只是将盛逸云搂的更紧,想要靠着这样的贴近和他身上的温度来增加安全感。
你是我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兄长。
请你一定一定,不要离开我。
苏沐晨走过来,拍拍盛逸云的肩膀,又揉揉盛逸风的头,“风儿,我们该出发了。”
“嗯!”盛逸风应一声,非常不舍的放开了盛逸云,从他身上滑到地上,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向马车。
盛逸云看着盛逸风的样子,无奈的抚上额角,叹息着跟过去,“我陪你坐马车吧。”
“兄长!”盛逸风闻言,飞快转身就抱住了盛逸云的腰,两人一起走向马车。
苏沐晨看着他俩,回头看看落仙,无奈的耸耸肩,跟着盛逸云他们往马车走去。这才骑马走了多远的路,就已经受不住了。
落仙看看楚琼羽,对她温柔一笑,看着她跟着上了马车,才翻身上马。
阙清看着盛逸云上了马车,挑挑眉,往旁边挪了挪。心想还好是我的马车,不然哪承受的了这一趟趟的负重颠簸。
盛逸云对阙清的态度习以为常,在他身边坐下,便只搂着盛逸风闭目养神。
萧离待大家坐好,才拉缰驾车跟在落仙后面,缓缓的奔向暮国。奔向他们的另外一个家。
这一次,东青之行,我们的命运就开始改变了。
我等着你在王座上指点江山,你且等着看我君临天下!
时至深秋,丹琼已是枯叶落尽,冬寒已来的季节。
慕容泓灏独自走在王宫里,向着那个记忆里的宫殿一步步迈进。
那时候的水墨才几岁呢?她爱极了桃花,父王便在她的院子里植满了桃树,那年桃红正艳,她的笑却比桃花更好看。我想要守护着她那样的一枚笑意,想必父王也是一样的心吧,才会在花落尽后看到她满眼凄惶时,在来年桃红正盛时请来了先生,捏下一个决,桃红不落,永无颓色。
这么多年过去了,桃夭宫里的桃花不知道还有没有开,桃夭宫里的那个女孩儿,再也回不来了。
人生哪能只花开不颓败,我们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只想着给她所有喜爱和期许的。都忘记了,我们爱一个人,更应该教会她看清世间荣辱兴衰,教会她淡然处事,宠辱不惊。
我教会了逸云,所以我任他天高海阔。
脚步停在路上,看着不远处宫墙里关不住的桃色,心口一暖一酸,莫名的,竟乱了心跳。
原来,有些事,真的会在原地等着我们,归来。
一步步走过去,宫门没锁,慕容泓灏站在门口,望向那一片铺天盖地的繁华。
在深秋满眼颓色的时候,看见这样妖娆的桃花,何止是惊心。
抬步迈入宫门,桃色迷乱了眼睛,更迷乱了心。
“哥哥,你不要只画桃花,也把水墨画上去好不好?”
“哥哥,哥哥,我想要那一枝,不是,是左边那枝……”
“哥哥,我不要嫁给南国的太子!”
“哥哥,我喜欢玉哥哥……”
“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
“哥哥,只要是你想做的,都会是对的。”
如潮水一般的记忆扑面而来,有快乐的也有难过的,可是那个人的那一双眼睛,明亮的望着自己时,融化了一颗心。
“啪!”
一声轻微脆响,是花枝被折断的声音。慕容泓灏的耳力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猛然回头,往桃花深处望去。
影影绰绰看到那个碧色宫装的女子将新折的桃花放进手中的竹篮后,又往前走去,像是在寻找让自己满意的下一枝。
桃花迷乱,慕容泓灏只看到她的身影,并没有看清楚她的样貌,可是那一瞥,一样惊的他心口一颤。
举步跟过去,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脚步很轻,连呼吸都很轻,怕惊动了眼前的人,就会醒了一场梦。
碧衣女子又看中了一枝,停下脚步,踮脚伸手将那枝桃花压下来,轻轻一折,“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松开手,花枝弹上去,那枝桃花已在她手心,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了竹篮里。
慕容泓灏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又一次听见了那一声脆响,才知道,这不是梦,眼前的人是真的存在的,活生生的人。见她又准备走,慕容泓灏轻声唤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碧衣女子不知道身后有人,听他忽然出声,吓的低呼了一声后,忙转回身。脸上犹有惊慌,可看清来人以后,忙跪地行礼道,“不知殿下在此,奴婢惊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慕容泓灏在她转过身的时候更是一惊,差一点就要脱口喊出那个名字,却在听到她说话的时候冷静了。
她不可能还在的,眼前的人也不是她。
只是老天让我遇见她,是不是对我们的仁慈呢?
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慕容泓灏依旧柔声说道,“抬起头来。”
碧衣女子似乎受了惊吓,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却还是将头抬了起来,只是不敢看他,垂着眼帘。
慕容泓灏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眼里的光闪了几闪,渐渐的化作一片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碧衣女子柔声回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暧儿。”
“在哪宫侍奉?”
“侍奉在清玉阁玉娘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