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东青城,只有一树一树的紫陌正在打苞,也有开的早的已经挂满枝头了。
上阳宫里那一院子紫陌就是开的早的,此时,满树的紫花开得一片热闹,抬头望去,连天都被映的一片紫意。
苏沐晨在上阳宫的紫陌树下,与落仙对坐品茗对弈,偶有紫陌花瓣随着微风落在棋盘上,他便抬手轻轻拈起,随手放进手边的一个竹篮里。
阙清来的时候,竹篮里已经装了厚厚一层紫陌花瓣,就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你的,还以为是多么怜香惜玉的一个人!”说罢衣袍一摆就坐到内侍刚为他搬来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棋盘,轻笑不语。
“你倒是回来的挺早呢!”苏沐晨又拈起一片花瓣,抬眼看了阙清一眼,低笑,“匆匆来去,不是认识你,还以为你是有多在乎我呢。”
“可不是在乎你呢么?”阙清接过玉夙递来的茶盏,对他微一颔首,才看向苏沐晨,“我要是不看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给我出什么新花样!你这求死求的花样百出的,我可是真不放心。”
“阙清!”苏沐晨闻言轻轻皱眉,无奈道,“这次真的与逸云无关,是赶巧了!你莫要再怨恨他!”
“你心甘情愿的,我何必怨恨他!”阙清一哼,茶盏放在桌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落仙看看阙清,低笑着问,“如何?”
阙清闻言抬眸望去,两人都是眸光明澈,心照不宣。
阙清知道落仙问的何意,落仙也知道阙清听的懂。
“很好!”阙清伸手接住飘飘欲坠的花瓣,轻笑起来,“紫陌花开了,这一年,又到了最暖的时候。年年此景不改,年年心境不同。还好,我们都还能有相守的时光。”
“阙清不过十八岁,每每出口的话,却都似历尽红尘万千一般。”苏沐晨看看他俩,不问他俩说的什么谜,只是有挚友相伴,亦觉得人生圆满,“阙清氏都早婚,为何你这年纪了还没有成婚?莫非你悟性太高,真的修成了仙不成?”
“你少挖苦我!”阙清从知道苏沐晨为情舍生起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如今听他说这话,更是没有好听的话,“你看看你多大了?三十大几了,还任性妄为,此时倒好意思来说我!”
苏沐晨闻言挑眉轻笑不再说什么,伸手又拈起桌上的一片紫陌,轻轻放进竹篮里。
阙清见他此刻这般安静,正欲再说,看见紫陌深处走来的紫衣女子,顿了顿,转头望向落仙。看见他眼底神色因这女子的出现而骤然变暖,眼底露出一抹迷茫。
原来情爱,皆是如此。
苏沐晨顺着他们的目光也转头看去,看见楚琼羽踏着夏日光影走来,一袭紫衣与紫陌几乎融为一体,甚是美好。
“紫陌花开,果真很美。”楚琼羽走到三人面前,浅浅一笑,福了福身,将手放进落仙递来的掌心,落座在他身边。
“你若喜欢我在院子里也养几棵。”落仙的眼眸里,总是有淡淡的温柔,可是此刻,那温柔浓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楚琼羽浅笑起来,看了眼苏沐晨和阙清,低声道,“满城的紫陌哪还看不够,你院子里的兰若才特别。”
苏沐晨看着落仙,显然已见惯了他对楚琼羽宠溺,倒是没有太多惊奇。倒是阙清从未见过这样的落仙,面上虽没有太多情绪,眼里却满是惊诧。
“这位是暮安公。”落仙此时才想起来,还没有跟楚琼羽介绍阙清,柔声道,“亦是我的挚友,你以后见了也不必拘谨。”
“暮安公!”楚琼羽起身,郑重一礼。
应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是这样的风华气度。即便他只是静静坐着,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楚琼羽心里感叹,老天真的是厚爱了眼前的两个男人。
一个明艳无双,一个风华绝代。
“嫂夫人!”阙清忙起身回礼。
眼前的女子只算是中上等的姿容,可她眼眸明澈,举止端庄,倒是大家风范。
“天近晌午,不如在我这儿用饭吧?”苏沐晨见大家算是认识了,笑着说道。
众人点头应允,目光都停在苏沐晨的脸上。
苏沐晨本来性情爽朗也爱笑,只是此刻他的笑更让人,安心。
仿佛能忘了许多要面对的,未知。
“落仙。”
阙清见落仙扶着楚琼羽上了马车,低声唤住他。
落仙闻声回头,看了阙清一眼,又回头对楚琼羽说道,“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就回去。”
楚琼羽在车里坐好,闻言点点头,又对阙清温婉一笑,才关上了车门。
阙清和落仙并排站在宫门前,看着马车走远,才一同上了阙清的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阙清低声道,“此去南国,我见到他了。”
“嗯。”落仙低应,待他下文。
“若论风姿气度,虽不出众,可想到他一个女子能有这般胸襟,也实是难得。”阙清语调平淡,想起莲荷深处那个月夜抚琴的人,也还是有几分惊艳的。惊艳于他那双无波却慈悲的眼睛。经历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他还能那样慈悲,也算是世间难得的人了。
“他的好处,何止这些。他们爱他,必是有爱的道理。可是阙清啊,你若遇到了,你就会知道,爱一个人,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落仙低笑一声,“阙清年幼,即便天资再高,不经历红尘爱恨,也难飞升成仙的。”
“我何时说要成仙了?”阙清一挑眉,对落仙的话嗤之以鼻,“告诉你一个消息,刚才没敢说,怕苏三又坐不住。”
“逸云出事了!”落仙一惊,脸上已没有了玩笑的神情,只一脸的紧张。
阙清看着落仙的反应,心想这个盛逸云竟能让落仙紧张至此,可见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想到楚琼羽原就是盛逸云的妻子,如今也伴在落仙身侧,想必亲情是其次,真心的相守才是最重的。忽然心里竟羡慕起他们,可以因一人牵动一颗心的感觉,应该是很美妙的吧,要不然世人也不会前赴后继的奔赴情爱。
“逸云究竟怎么了?”落仙见阙清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
“我与他别后,他就去珞城了。而今,被司徒璞璇困在了汉汐宫。”阙清淡淡道,“这前前后后,应有十来日了吧。”
“司徒璞璇怎能困住他?”落仙皱眉,想着其中关节,“除非他以家人的性命相挟!”
“确实如此,也不止如此。”阙清低叹道,“司徒璞璇虽为一国之君,却没有可用的人。而他素来与蛊族为伍,还豢养死侍,如今对盛逸云行下药要挟之事,也不算什么吧。”
“下药!”落仙一愣,摇摇头,“逸云自幼尝尽百草,还喝了……他不可能被药物所控。”
“平常药物或许不能,若是修罗草呢?”阙清眼角一挑,“司徒璞璇竟能寻到这东西,他的背后,可有意思的紧呢。”
落仙听到修罗草三个字,心底咯噔一声,许久没有再说话。
修罗草,世间唯有一处可得,而那里,能进出的人,少之又少。
“文家在丹琼势力远远大于凤家,不管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已经是云疆国里最大的势力。可是你们,却因为与文思齐的关系,都装作看不见么?”阙清语调平淡,却让听的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饶是落仙,也不由得心跟着一抖,“阙清有所不知,齐贤与我们是生死至交!”
“呵……”阙清闻言轻轻一笑,“与你们好的是文思齐又不是文天籁!”
落仙看着阙清,跟着叹息,“确实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泓灏已有猜疑,只是因着齐贤,就按下了。”
“修罗草一事,无外乎两个人,文天籁和文思齐。盛逸云到珞城之前,文思齐刚离开不久。你说,这事儿,巧不巧?”阙清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看着碧色茶汤随着马车的行走微微涟漪,低笑着浅尝一口。
“逸云困在汉汐宫我倒是不担心。如今,即便你不说,这消息也会传到泓灏和苏三哪里。”落仙见阙清低头品茶,叹息一声,“司徒璞璇如今的情境,也不过是想刺激一下他俩。而逸云不走,定是担心他的死侍对家人不利。”
“我没心情猜来猜去,我所知道的都是握在手里实实在在的东西。”阙清放下茶盏,看着落仙,眼神坚定,“我不管你们看事情是如何从感情考虑。苏三既将盛逸云托付给我,我便不会不管。我知道盛逸云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慕容泓灏过于自负,我也懒得说那些话。今天告诉你,就是让你知道,文家,不得不防。”
“你要去救逸云?”落仙惊诧的看着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