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来路归途
杨淼淼2018-09-01 08:313,310

  马车的门打开,盛逸云立在车辕上,面容冷肃,周身是寒凉的杀气,白色衣袍上沾着斑斑血迹,手中穿云枪映着月华,冷光刺骨。

  紫春、珞瑜、梦之自三面的暗影里闪出来,齐齐落在马车前,冷眼看着面前的厮杀。

  夜风微凉,已不是暮国的冰寒,却在这一刻,让所有人,禁不住冷颤。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车辕上白衣银枪的人,莫名的一股寒意自脚心升起,忙一挥手,是下令放箭的手势。却未料到手臂还未放下,银光乍闪,眼前一花,便重重倒地,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脸上是惊诧和迷茫,不知道怎么只是一瞬间就没了性命。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车上人是何时动的,是怎样的动作,却被那扑面的杀气吓的一个哆嗦,全部怔住。

  万物都似静止了一般,惟有风声和浓稠的血腥,证明一切的真实。

  “不留活口!”盛逸云看着眼前的人,却仿似什么也没看,眼神冷得仿似能射出冰碴。他就站在一众黑衣人面前,冷冷轻吐出这几个字后,白衣一旋,手中银枪一转,便又闻几声低嚎,近处几人已没了性命。

  夜色已沉透,月亮也好像被肃杀之气惊吓,悄悄躲到云后。地上零落的几点火把,在山风和剑风中明明灭灭,照映着那个白衣人翻飞的身姿和枪舞。每一个枪花里,便有一个人倒地。

  珞瑜等人紧紧围护在马车旁,看着眼前那白衣银枪的人,衣袂翻飞,枪起枪落。似一场舞,舞尽了全部的怜悯与悲恨。

  穿云枪出,必是杀戮。

  尘封了二十年,却仍旧掩不住它嗜血的本性。

  这一夜,是他,却再不是他。

  两骑在月夜里并行疾奔,衣袂翻飞,发丝轻舞。

  一个满脸焦急,一个面上虽没有多大的情绪,却不断的大马加速,也看的出内心的着急。

  “唔!”心口忽来的剧痛让慕容泓灏没忍住,闷哼一声,忙拉紧缰绳,一手紧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片刻,心痛才渐渐平复。

  “泓灏!”司徒璞玉不防,一下子往前奔出去好远,才忙调头回来。飞跃下马,伸手去扶慕容泓灏,“连续三日未眠,身体怎受得住。下马休息吧!”

  “不碍事。”慕容泓灏缓过气,疼痛已褪,心口却仍旧突突狂跳,直觉不安。这一阵心疼,是你吧。九玄玉龙本是一体,我们分练内法,已心有灵犀,痛极伤极可相互感知。这是幸,也是不幸。就如此刻,明明知道你心痛难当,却偏偏不知你身在何处。

  “我们一路而来都未遇见先生,或许他择了别的路呢?”司徒璞玉按住慕容泓灏又要拉紧缰绳的手,轻劝道,“您若累病了,我担不起,他,也心疼不是?”

  慕容泓灏眸心一闪,正欲说话,却见一抹白影一闪便向他直扑过来。心头一动,慕容泓灏伸手一接一揽将白影揽进怀里,垂眸看着怀中惊急的雪狸,低喝一声,“逸云危险,快走!”言罢,不待司徒璞玉反应,已扬鞭绝尘而去。

  司徒璞玉忙翻身上马,紧追而去。

  一路狂奔,怀中雪狸从最初的惊急狂躁到渐渐安静再到恐惧不安,慕容泓灏还来不及安抚怀中雪狸,便为周围肃杀的死气一怔,不由放缓了马。

  司徒璞玉也感受到了周遭气息,缓马细看,才看着周围横陈于地的死尸,心口突突狂跳起来,来晚了吗?

  慕容泓灏夜视能力极好,自是也看见了周围的一片死尸,心里的紧张不安极具放大,再不敢往前一步。

  夜风阵阵,前方有衣袂声极低极细,此刻听来却如天籁,那是无尽的希望。慕容泓灏极目望去,却只是无尽的黑暗。

  慕容泓灏翻身下马,踏着一路的血水、泥泞,无视周遭一切,只紧盯着前方,向着那轻微的声响,轻轻靠近。脚步是那样轻,怕一不小心就惊碎了希望。

  白衣银枪在明灭的火光里犹如九天之日一样耀目,刺的人模糊了双眼,睁不开双目。慕容泓灏看着那白色的背影,是惊、是喜。

  近了,近了……

  逸云,我来了……

  “逸云……”近似耳语低喃,慕容泓灏以为伸手便能抓住他的时候,却只觉周身杀气骤盛,一阵剑气,银枪直指眉心,迫他止步。

  四目相对。

  一个仍是紫衣华贵,一个仍是白衣翩然。

  白衣上的血如红梅点点绽放,妖娆之极。这是只有血才能有艳丽,也只有血才能有的绝美。盛逸云眸光里却只余下能照亮黑夜的寒凉杀意。

  慕容泓灏静默的看着盛逸云眼底好不掩饰的愤恨和杀机,心里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顿时疼痛难耐。可他的眼里却只有一泓温泉一般的暖意温情。他知道,盛逸云此时是真的动了杀心的,忽然觉得,他们能有这样的一刻,也算证明了彼此的真实。逸云,这便是你跟着我的代价,对不起,我来晚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可所有人谁都不敢动。

  盛逸云看着枪下的人,眸心不动,杀意尽现,却再未有半分动作。

  慕容泓灏眉心抵着冰凉的枪尖,满目柔情的望着他,许久许久,唇角化出一抹笑,“再见穿云枪,竟是你,恨透了我。”

  那笑妖艳至极,天下无双。

  只见慕容泓灏轻笑着,握住枪尖,将穿云枪轻轻拉开,一步步走到盛逸云身边,将他紧紧圈进怀里。

  在天边渐露的一片白里,只听见慕容泓灏低声说,“别怕,我来了。”

  别怕,别怕……

  手一松,穿云枪坠地,盛逸云只觉心口一松,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大半夜里,你擦枪做什么?”慕容泓灏站在房中,看着榻上端坐擦枪的人,心中压抑下的疼又丝丝冒出,却不敢有半分表露,只轻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这把枪自幼便跟着我,却被我冷落多年。不想,前日拿血喂它,它却越发寂寞了。”盛逸云抽出手,将枪头放在手边矮几上,抬头看站在面前的人,“神魔之间只一线之隔,我痛恨杀戮却不得不以别人的血来湮灭我心头之火。”

  “我不会再让你经历这些。”慕容泓灏看着面容发白的盛逸云低声保证,却又觉得自己的保证那样苍白。若能护得周全,何有此次?

  “我以玭玥为代价,杀了第一个人,直至血流成河。”盛逸云惨淡一叹,“玭玥走了,我连抚棺长泣的勇气都没有。”

  “若你想起她是微笑的,足矣。”慕容泓灏想拥紧他,安抚他的悲恨,安抚他周身的寒凉,却终究,未有任何动作。

  “玭玥何错?苍生何错?却被我们自私的欲望牵连。血,流不尽的,流不尽了……”只是低下眼眸,盛逸云便已泪流满面,“是我错了,我错了。”

  “逸云……”抬手,慕容泓灏将他拥进自己怀里,想去感知他,温暖他。

  “带我去见她吧,我要带她回家。”摸着手指上的相思扣,盛逸云仿似看见了那温柔的眸光笑意,就在眼前,就在身侧。

  手握相思扣,知我相思劫。

  逸云,你要好好活着。

  锦城不似东青寒凉,也不比珞城温热,正是一年中最舒爽的时节。百花未残,鸟鸣蝶舞,落在盛家人眼里却只余一片白色。

  盛逸云一步步走进花厅,听见父亲与岳丈低声商议护灵回玉凰山的细节。心口一窒,忙快步走过去,径直跪到堂中,对座中人行了大礼,“逸云有一事求岳丈成全。”

  杨凌志看着俯跪于地的盛逸云,眸光闪了又闪,终只一叹,“你说。”

  “逸云想以公主之礼送玭玥入王陵。”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盛逸云的声音如这地一样凉,他的血液却沸腾滚烫。

  “她生时你不愿娶她,如今,你竟狠心不让她入祖陵么?”杨凌志怒上心头,一掌拍在桌上,腾的站起身,指着他,身子因震怒而不住颤抖,“盛逸云,你欺人太甚!”

  “成婚一年多,玭玥冰清玉洁,我怎么舍得让她孤零零的待在玉凰山。”盛逸云不顾杨凌云的盛怒,只轻言道,“百年之后,我是要去陪她的。”

  “你……”杨凌志闻言一惊,转脸看见与自己一样震惊的盛天,沉默许久,低声道,“原来传言是真的,你,你……好呀,我的儿呀,我苦命的儿呀!”说着竟跌坐椅中,恸哭起来。

  盛天不似杨凌云心思快,仍停留在盛逸云那一言的震惊中,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许久回不过神来。忽闻哭声,一怔,忙过去劝慰。

  盛逸云长跪着,听着杨凌志的哭喊声,心痛难抑,泪落了满怀。

  我怎么舍得让你在全然陌生的玉凰山?我怎么舍得再让你一个人,连回家的路都找不见?我怎么舍得来世里,遇不见你?

  来世里,不要再遇见我了,我误了你此生,此生我如何还你?

  此言一出,你的父亲该是何等的心痛,可是我却不能不说。

  此言一出,你的一生该是何等的荒唐和可怜,可是我却不能不说。

  此言一出,我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玭玥别怕,终有一日,我会去陪你的。

  王陵皇寝,便是你我最终的归处,你,可是真的圆满了?

继续阅读:68、玉凰之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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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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