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司马珺熬到三更天，可是这《女戒》也还剩下一大半没抄完。司马珺倒是想熬一熬将这剩下的全部抄完，然而身体的疲惫却让她只得带着沉重的心情入睡。
“啊——”司马珺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闪着泪花，整个人趴在床上，任由着秋儿服侍这睡下，“秋儿，你明天一定要早些把我叫起来。我一定要在我爹来检查之前把这玩意儿抄完。”
“是，小姐你快些歇息吧，奴婢不会忘记的。”秋儿小心翼翼地为司马珺洗漱好，确定掖好了被子之后才从屋里退到耳房守夜的地方休息。
冬天一向是亮得晚，可这晚也就是针对这主子们的，对于各家各院的奴才长随来说，这天使否亮了并不影响他们起床工作。
“一晃眼又到元宵节了，这还是咱们将军府自将军回来之后过的第一个元宵节呢。”正在院子里洒扫的一个小丫鬟和一个正在收着灯笼的小厮说道。
“前些天过年你也这么说，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这小厮一向皮得很，嘴上的功夫那是不带歇的。就连这么个小姑娘他都不懂得让让。
“嘿，你这厮真是欠打。”小丫鬟说着就拿起手中的扫帚作势要打他。
小厮灵活一闪，冲小丫鬟做着鬼脸，“呦呦，你打不着打不着！”
“干什么呢？”嬉笑打闹之间，一个严肃凶狠的声音冒了出来。
“马管事好。”小丫鬟和小厮立刻就缩在一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你二人叫什么名字？在谁手下做事？在工作时间打打闹闹，成何体统！”那被唤做马管事的人是一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人，单从面向上来看，就看得出此人必定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
而马管事的行事风格也的的确确跟他表露出来的一样，对下人集齐严苛，不讲一丝情面。
那丫鬟二人一听马管事这话，就知道自己完了，忙跪伏在地上求饶：“马管事饶命啊，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可饶是二人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那马管事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们，仍旧用着冷酷到无情的语气说道：“报出名姓，今日起便不必在将军府做事了。”
“马管事，求求您行行好吧！”这二人并没有卖身在将军府，而是在将军府做事。在京城之中，有一大部分平民百姓会因为生计的原因而在达官贵人家中做长工。而这样子的长工一般是要看这个人的口碑的，长工们的口碑则是由着之前待过的官员家中的管事传出来的。所以长工们对各家的管事一向尊重，为的也就是这一个好名声。当然，一般来说只要这人老实本分，能吃苦耐劳，那管事对他的印象孜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与之相反的则是，一旦长工被主人家在合约期内被辞退，呢这名长工的名声也就臭了。要知道，会被主人家中途辞退的长工如果不是因为做事不勤快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谁家也不愿意招这么一个麻烦在家里头。
所以说，这丫鬟和小厮这般求饶就是为着这一点。毕竟，长工的名声坏掉了，那就没人再找他们做事情了。没人找他们做事情，那就只有饿肚子的份了。
司马珺就是在这些吵闹声之中醒来的，应着一直惦记着要抄书，司马珺这一夜睡得也不沉，这么些声音便把她给吵醒了。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司马珺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掀开被子下了床。
“小姐，您醒了？”还在耳房候着的秋儿听见声音之后立马走了进来来，帮着司马珺将床幔掀起来。拿出一件红色的兔毛斗篷披在司马珺的身上，“您当心着点，可别着凉了。”
司马珺拢了拢斗篷，问道：“现在几时了？”
“回小姐，才刚卯正时分。天还早，您再睡一回？”
“不了，被吵醒了也就睡不着了。你帮我备好笔墨纸砚，我继续抄书吧。”司马珺坐到桌子边上，“对了，外头在吵些什么？”
“小丫鬟躲懒，正在被马管事训呢。”秋儿拨了拨屋中炭盆之中的炭火，让火更旺一些。
“你且去告诉马管事，这元宵佳节便算了吧，让大家过个好节便是。”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马管事。”
“马管事。”
“原来是秋儿啊，可是小姐有什么吩咐？”马管事虽然是一个严肃拘谨的人，但是看人下碟这却也是本事。秋儿是将军府嫡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该给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马管事节日好呀，这不小姐一睁眼就听见这俩小子在这吵吵闹闹，让我出来看看。”秋儿笑着跟马管家行了个礼，转身却凶狠地对着那俩人说道：“小姐说了，这大过节的你们犯懒这次也就不揪着你们了。以后可得仔细着你们的皮。”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我们以后一定不会再偷懒了。”小丫鬟忙谢恩，生怕晚了一下就直接被人赶出去了。
大概是平日里被马管事的威压给吓得不轻，此时听完秋儿的话，小厮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马管事的态度。
“既然小姐都开了口，那这次便饶过你们，下不为例。”
“谢谢马管事，谢谢马管事。”又是一阵感激涕零，二人才在马管家的示意之下离开了。
“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小姐说马管家辛苦了，今儿个趁着元宵佳节可得多喝上几杯好酒。”马管事这人吧，严肃起来是真严肃，但是吧就好这一口酒。平日里头因着要帮主子办事儿，那是一杯酒都不沾的。也就只有逢年过节能喝上几口，过过瘾了。
果不其然，一说到喝酒，马管事整个眉眼都柔和了许多，不再似之前一般凶神恶煞了，“替我谢谢小姐的关心。”
“那自是带到。”秋儿这年纪虽然小，又总是受司马珺的骗，但是这姑娘却是有着一张伶俐的嘴，跟将军府中的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厮都能混个眼熟，其交际手段可见不俗，“哟，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您聊天，都忘记小姐那儿还须得人伺候呢。我这便……”
“且快忙去吧。”马管家对秋儿一摆手，示意秋儿去忙。
“‘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司马珺头发也未曾梳起，就单单披着斗篷伏在书桌上抄写昨天剩下的《女戒》，“‘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秋儿小心地合上门，走近之后回禀道：“小姐，外头已经处理好了。”
“恩，秋儿帮我到杯茶来。”司马珺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就这样又抄了整整一个时辰，司马珺终于是把司马骁吩咐的两遍《女戒》给抄完了。司马珺走出房间，伸了伸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秋儿，备水给本小姐洗漱。”司马珺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已经给您备好了，且等着您呢。”秋儿端着一个铜盆，铜盆上还放着一块白色的布巾。
“快，早些收拾妥当了今儿个小姐带你出门玩。”
“您这回不会再坑奴婢了吧？”一听到‘出去玩’这三个字，秋儿就真的是怕了。别人家的主子是犯了错强行推到侍从身上，可自家主子却不这样。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秋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家主子虽然不让她背锅，却是热衷于给她挖坑看着她往下跳。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秋儿数都数不过来，只恨不能拿一本小本本一一记下来。秋儿是真心想不明白，自己和自家小姐自小一起长大，怎么自家小姐就这般喜欢坑自己呢？
“诶呀，你这说的什么话？”司马珺通过镜子不怎么凶的瞪了瞪正在给她梳头的秋儿，摆出一副颇为不平的模样说道，“在你眼中，小姐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秋儿很想说是啊，但是强大的求生欲让她强行保持微笑并且口不对心地说：“怎么会呢？您可是这个世上最最好的主子了。”
“这还差不多。”司马珺表示她就看在秋儿这么好的表现上，这一灰就不给秋儿挖坑了。恩，自己可真是一名好主子！
“不过小姐，将军还没来检查您抄的书，您就这样直接出门了，会不会把将军惹怒啊？”秋儿对司马骁是与生俱来的恐惧，每次见到司马骁都恨不得两腿直打抖。突然想起来司马珺这禁足还没有被司马骁当着面儿给解除了，秋儿就觉得这日子真难过。若是放任司马珺这么出门，秋儿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等将军回来会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