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段琮的话像是平地惊雷一般，脱口就是一个大坑。
祁晋闻言二米头皱的都能夹着东西了，他也想过祁玄身边最近出现的那个谋士可能就是京城的人，但是却从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李子延。
李子延和他算是打小的交情，祁晋三岁入学时便知道自己的伴读是定康王府的小世子，将将比自己大了两岁而已。定康王府说起来和李皇后这一脉有些关系，李皇后所在的李氏算是定康王府比较接近的支脉，后来因着上官皇后逝世李氏被封为皇后，这才被纳进嫡系。
祁晋自小在皇宫之中长大，身边都是太监和宫女并没有什么玩伴。便是段琮那也是祁晋五岁时在大街上捡回来的。因此，李子延的出现算得上的在祁晋的童年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正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是自小便亲厚，故而在李皇后上位之后，祁晋虽然总是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也并没有因为李子延和李皇后的关系而疏远了他。
两人的关系是全京城都知道的，提到李子延，人们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祁晋。而且李子延能被上官皇后选为祁晋的伴读，那自然是有着过人之处的。单看他长大之后的才华便可知道。也因着这份关系，李子延在京城之中的公子哥中算得上是一个领军人物。
祁晋实在是想不通，为何李子延会背叛自己转而投入祁玄的麾下。是名吗？这京城谁不知道他李子延是太子党，若是为了名，那李子延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自己这才是正确的。祁晋不信，李子延这般聪明的人会做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那是为了利吗？祁晋不得不承认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祁玄登基的可能性实在是比自己要高。自己虽然身为太子，但是父皇并不重视自己甚至多次想要把自己置之死地。一位储君失去了当权者的支持，要想真正掌权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可是李子延认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是如何打算部署的他一清二楚。在祁晋的计划之中，输是不存在。况且就算是输了，李子延也可以凭借定康王府得以保全。所以祁晋没有理由相信李子延是因为觉得自己登不上皇位就背叛自己的。
那是因为什么？情？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是祁晋唯一一个可以用来说服自己的一种可能性。因为司马珺选择的是自己而不是他，所以他便要与自己对着干？
不不不，祁晋摇了摇头，他不信自己视作知己的李子延会因此而叛离自己。
祁晋闭着眼睛，最后终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对段琮说道：“去一趟定康王府，说我明日酉时三刻邀李世子醉仙楼一聚。”
段琮应了声是，退出书房后立刻亲自去了趟定康王府。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平日里人满为患是常见的。而现在正处于开年的时候，来往的商人过客许多，这醉仙楼就更是热闹了。祁晋并不像是别的皇子一样，甚少出现在皇宫之外。他是一个特例，自十三岁之后，他便独自居住在建在宫外的太子府中，在大街上走动那是常有的事情。是的，祁晋的太子府在宫外而不是宫中的东宫。
这在古往今来还是第一个，当初皇上发布圣旨的时候震惊了朝野上下。百官纷纷猜测这位生来就被封为太子的皇子是不是要被废了。最后还是皇上亲自开口解释，有得道之人为太子测了一挂，发现太子在继位之前都不宜在宫中居住。那得道之人正是大成寺的玄成大师，玄成大师在整个大晋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听闻是玄成大师亲自测的挂，这才堵住了这悠悠众口。
而今距祁晋从宫中搬出来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因着经常在街上走动，京城之中那些人精一般的店铺掌柜那是三里开外便能认出来是太子殿下来了。因而即便祁晋并未提前预约醉仙楼的晚膳，他一进醉仙楼还是被掌柜的亲自迎上了楼上最好的雅间。
“太子殿下，您看需要点什么吗？”掌柜的谄媚的立在祁晋的身侧，小心地捧着菜单子给祁晋看。若是此时有正在大堂之中吃堂食的客人见着这份菜单，定是要狠狠地把这掌柜的狠狠地骂上一顿。无他，只因为这大唐里头的菜单子就是薄薄一张红纸，被客人们传来传去早就沾上了油渍脏污不堪。而此时祁晋看的这一份却是一本镶着金边的折子。这区别待遇，是个人都觉着不舒服。
掌柜的做的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宫中对用膳向来讲究，祁晋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在用膳时自己心悦那道菜必不能被旁人发现了，每次用菜都不能过三次。祁晋虽然不在宫中生活，但是这个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只为着防着那些不轨之人下药。
因为在掌柜的把自己家店里的吃食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时候，祁晋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上了，早早准备着，等定康王世子到了便上菜。”
其实这哪里需要祁晋吩咐，掌柜的自是知道怎么做。别说定康王世子还要过会儿再来了，就是他现在就在这儿，掌柜的也能立马让小二把菜上齐咯。掌柜的笑眯眯地应了是，便很是有颜色的退开了。
祁晋并没有等很久，李子延便如约而至了。
李子延依旧是记忆里那个偏偏佳公子的模样，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绣着些许竹叶。这天气明明还凉的很，他却是折扇不离手，时不时还要扇上两下。用他发小郑铎的话来说，这人仿若是打摆子，不知道冷是什么的。
“参见太子殿下。”一进包间，李子延便规规矩矩朝着祁晋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李子延和祁晋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做不得假的，平日里若不知正式的场合，祁晋也不会让李子延给自己行大礼。二人的关系虽是君臣但其实更似是兄弟。
祁晋愣了一下，而今二人的关系已经这般疏离了吗？
“李世子请起。”祁晋很是平静地受了全礼，叫人起来之后便用手指头点了点自己对面的座位示意李子延坐下。
李子延又是一番谢礼这才在餐桌前做好，端得一副规矩样子，好似是在面圣一般。
“往日里也不见李世子这般拘束，怎么几日不见李世子便与我疏远成这般模样？”祁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上好的竹叶青，入口酒香醇厚却带着微微的苦味。
李子延闻言抬头直视祁晋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嘲笑一般：“太子殿下往日里也不曾唤我李世子。”
是了，平日里二人就似是普通朋友一般相处，虽然因着要注意身份的缘故李子延唤祁晋一直是太子殿下，但是祁晋如非必要，却是对李子延直呼其名。
两人的话说道这份上算是彻底撕破了表面上那相安无事的皮，李子延也便不打算在和祁晋兜圈子，直接开口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找我来可是为了我转投三皇子之事？”
祁晋并没有回答李子延，之事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他，似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本来我是不打算让您知道的，可是事已至此，我便再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李子延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您得到的消息没有错，我而今却是是在三皇子手下。不过您放心，您的一些事情我并没有全部告知三皇子，毕竟您也曾看得起我一遭，我不至于直接将您置于死地。毕竟……”
李子延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的嘲弄却暴露了他想说的话——
毕竟，直接玩死可没有慢慢折磨来得令人舒爽。
祁晋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暴起，似是下一刻便会跳起来痛揍一顿李子延。
李子延倒了杯酒却并没有喝，而是晃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祁晋，那猖狂的样子实在是令人生气。
“为什么？”祁晋以为自己户很生气，可是在几息之中祁晋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他听见了自己很是平静的声音。
“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求而不得吧。”说完这话，李子延从站起身来，对祁晋说道，“今日之后，殿下便当从未认识我罢。”说罢便往门外走。
李子延走了两步之后又折回来，拿起他一直没喝的酒，笑眯眯地问祁晋：“这酒我能喝吗？”说完这话之后，李子延也不等祁晋回答，一口闷下，放下酒杯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