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晋在赵家村待了一整日,直到晚间段琮带着人将粮食运过来了才启程回到淮阳城。
毕竟赵家村有这么多患了瘟疫的人,而祁晋又在村中待了许久,所以一回到城中驿馆,祁晋等人就被太医各灌了一碗预防瘟疫的汤药。而后又用醋水擦过手脸,用艾叶水泡过澡才算是收拾停当。至于一众人换下来的衣物自是被拿去焚烧了。
司马珺在梳妆镜前坐着,司羽在她身后为她小心擦拭着湿发。
“主子今日似乎格外开心。”司羽并没有今天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赵家村,所以对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是一点也不知晓。但是见司马珺一回来便是满面春光,眼睛里都带着笑,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很开心”这四个字了,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司马珺心情很好。
“嗯,今天很开心。”司马珺现在只要一想起今天和祁晋牵手了就觉得十分欢喜,开心得想要告诉全世界。“你快些擦干,我要跟祁晋去赴接风宴。”
“好。”说完,司羽手下便加快了速度。麻利地帮司马珺擦干了头发顺道梳了个利落的发式。
司马珺一梳妆打扮好便往祁晋房间走,走到门口还少有的敲了敲门,压低了声音问道:“祁晋,你好了吗?”
屋内没人回答,司马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正巧看见祁晋从里间走出来,一头黑发应该是刚刚擦干便还没来得及束起来,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看见司马珺还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等你一起去吃饭呀,我都准备妥当了,你还没好吗?”司马珺笑眯眯地看着祁晋。
“那你等我束个发。”祁晋走回里间,正准备自己束发便看见司马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跟着也进来了。
“我来帮你束发吧。”司马珺说着便从祁晋手中抢过束发的发带,身手去捞祁晋的头发。奈何祁晋和她的身高实在是差距甚大,司马珺死命踮起脚尖也不能碰到祁晋的头顶,反倒因为一直踮着脚累得气喘吁吁。
祁晋从镜中看见司马珺那样子,嘴角微微勾起,抬手将脑后的头发绾在一起:“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我来。”司马珺还真就不信邪了,将祁晋按在凳子上,拿起梳子便再一次开始束发。可是司马珺自己的头发平日里都是秋儿打理的,她自己就只会束简单的发式,而男子的发式特别是祁晋的太子的发式又十分繁复。司马珺试了好几次,除了把祁晋本来已经梳好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意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你饿不饿?”就在司马珺还在跟祁晋的头发做斗争的时候,奇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啊?”
“再耽误下去,我们今天就不用吃晚膳了。”祁晋无奈地说道,说着便将自己的头发从司马珺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那好吧。”看着奇迹三两下就将头发打理好,司马珺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等我跟秋儿学一学,学会了我再给你束一次。”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祁晋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但是在心里已经决定自己绝对不会把头发再一次地放进司马珺手中,不然他准保得秃头。那姑娘的手劲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两人到冯子睿安排的酒楼时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了,但祁晋毕竟是太子,冯子睿等一众官员并不敢表示不满。只得殷勤地为祁晋布菜、斟酒。
“太子殿下此次前来淮阳,是淮阳百姓的福气啊。”知府作为淮阳城本地的父母官,被推出来说些场面话,活络一下气氛。可是这奉承的开场却并没有让场面活跃起来,反倒是让气氛显得更为尴尬起来。
这尴尬源自于祁晋一直没有回应,也没有动筷子。所有的官员都在猜测是不是这酒桌上的菜不合太子的胃口,亦或是太子觉得这家酒楼过于没有牌面?
“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下去用些吧。”祁晋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但是却不是对刚刚奉承他的官员说的,而是对着他带来的侍女说的。
“是。”那侍女听得祁晋吩咐便慢慢退出了包间,走时还不忘将包间的门给关上。
“掌柜的,给我开一间包间。”司马珺走到楼下柜台处,对掌柜的说道,“就要那一间。”掌柜的随着司马珺手指看过去,正是冯子睿定的包间隔壁那一间。
掌柜的在淮阳城做生意多年,哪里不会认识定下那间包间的是什么人物。自然也知晓,那些个大人物谈事都不喜欢隔壁有人,就怕被人听见了什么。掌柜的也是个明白人,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便赔笑道:“客官真不好意思,这间包间已经被人定下了。您看不如重新定一间?”
“我刚从隔壁出来,还不见里头有人呢?掌柜的你莫不是蒙我?”司马珺看着掌柜的,那眼神就像在看犯人一样,威严得很。
掌柜的一听是从那些大人物的包间里出来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跟着司马珺跟他们应该是一起的,忙不迭便弯腰请罪:“是小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那件包间还空着还空着,我这就带您去。”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领着司马珺便上了那间包间。
“客官您看要些什么?”掌柜的一脸讨好的笑。
“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啊?”
“客官,这可真不是小的吹牛,咱们店里别的不说酒菜可是一绝。”掌柜的说起自己的酒楼来那可是滔滔不绝,“就单说我们酒楼的招牌菜便有十样之多,其他小菜更是有五十又五种。”
“那这招牌的十样菜都有哪些啊?”司马珺对吃的一向无法拒绝,听着掌柜的这么自夸突然也来了兴趣。
“这十道招牌菜啊,正所谓烧鹅、八宝葫芦鸭、口水鸡、西湖醋鱼、红烧狮子头、炒千丝、佛跳墙、萝卜蜇、水晶肘子、三鲜鱼翅。”掌柜的报起菜名来那叫一个顺溜,听得司马珺一愣一愣的。
“那行吧,把你这的招牌菜先上一遍,别的就不要了。”
“得嘞。”掌柜的正打算下楼去吩咐后厨准备起来,就再一次被司马珺叫住了。
“掌柜的,这淮阳城不是闹灾吗?怎么你这还有这么多好菜供应啊?”司马珺状似不经意地朝掌柜的发问。
“嗨,可别提这洪灾了。其实啊,我们这的洪灾都不算什么,顶多是被堵了几天家门口。所以啊,这些个粮食什么的是不会缺的。您放心这些菜啊我准保给您送来。”掌柜的笑着说道。
“可我早先听说这里洪灾严重,甚至都有瘟疫出现呢?”司马珺继续试探。
“胡说,您也看到了我们淮阳这不是好好的嘛。至于那瘟疫啊,是别的地方逃灾的人带来的。”似是回想起了洪灾刚发时的样子,掌柜的心有戚戚,“要我说啊,这漕邺城才是真的受了大灾。也不瞒您说,小的在漕邺城有个亲戚,他一个月前赶到这里来求我收留他。说是这一家老小十几口子人都死在洪水里头啦,好好的一家子就只剩他一人了。小的看他可怜就收了他在后院打杂。”
“漕邺城的洪灾竟然这般严重?”司马珺皱起眉头,这漕邺城的洪灾已经严重至此,那冯子睿居然还敢知情不报,实在该死。
“可不是,听我那亲戚说一夜间就成了个水城啊。”掌柜的越说越觉得有些害怕,忙止住话头下楼去了后厨。
而隔壁的包间里,气氛依旧尴尬,甚至在司马珺离开后达到了一众顶峰。
冯子睿觉得刚刚被太子殿下特意支出去的侍女有些眼熟,再一细想这不就是今天早上在马车边上跟自己争吵的丫头吗?得亏自己没真的把她抓起来,要不然就单看现在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殿下,微臣已经命人收集了城中所有能收集的用来治疗瘟疫的药材,只带明日天一亮便送去赵家村。”冯子睿说道。
“甚好。明日我再与你同去。”
“是。”
包间里又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祁晋一坐下便注意到了这酒桌上的菜式,只需一眼便能肯定这些菜定不是一个刚刚遭受大灾的城镇可以提供得出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官员特意到别的地方采购来的食材,但是这在时间上有对不上。离淮阳最近的没有受到灾害的城镇最起码有三天的路程,原本这接风宴定在昨日,这根本就是来不及的。
若说是提前准备好的,祁晋自认在最后几天的行程安排上真的可以称之为是随行所至,那么也就不存在那些官员们知道自己的行程的可能。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下,淮阳城能准备出这么一桌子酒菜,那必定不一般。
受了灾的地方没有,可若是这淮阳本就没有受什么灾呢?祁晋顿时福灵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