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珺在祁晋的讲述中慢慢地将十年前的那场宫乱的前因后果给拼凑来了起来。
十年前的那场宫乱发生在中秋节的中秋宫宴结束之后没多久，而那一天从晚上的宫宴开始就显得很不正常。大晋的宫宴一向实在宫中的太和殿里头召开，彼时天子与皇后会携手同时出现在大殿之中，接受群臣的问安与祝贺。可是当天，早早等在太和殿中的群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并没有等来他们手段凌厉能力出众的上官皇后，与皇上携手进来的是宫中正得宠的李贵妃。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问题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出现，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不断。但是不论是那种猜测，最后都不外乎觉得皇上这是在对上官皇后表示不满，在对上官大人表示不满。皇上的这个行为在明确地向上官一族宣战。而对于此事有些人乐见其成，毕竟大晋谁都知道现在的皇上这个皇位是谁帮他拼下来的，是上官皇后。
上官皇后时一名奇女子，起初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闺阁小姐，就算嫁了皇子以后也不见得能有多好的日子过。可是这上官皇后却是偏偏让他们开了眼，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十年前上官皇后嫁给当今皇上的时候，当今皇上还是先皇的众多皇子之中最不打眼的一个，可是就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上官皇后愣是哄得先皇立了当今圣上为太子，最后更是辅佐当今皇上平定了夺嫡之乱。
就这些一连串的事情，直接将上官皇后的娘家拉倒了在朝堂上一个屹立不倒的位置。皇上也因此偏听偏信上官大人一脉，使得其他的臣子被打压得根本喘不过气来。这也就导致了一部分臣子对上官一脉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仇恨。可是，这上官家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人也不以权谋私不欺压百姓和同僚，那些个官员就是想弹劾都没地儿弹劾，更没理由啊。因此，那些人见中秋宴上皇上居然让李贵妃坐在后位上，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
这些人的心理简单来说就是看不惯人好过。
而就在此时，上官皇后的母亲正在你努力拉着自己的丈夫，祈求他千万不要冲动。可是一个后宅女子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个男子，更何况是一个被气昏了头的男子。
上官照当即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质问皇上为何让一个妾坐在后位上。上官照是真的被气糊涂了，他直接用妾来形容李贵妃，这一张口就得罪了诸多官员。要想着朝堂之中的关系那可乱着呐，这殿里头的大小官员，有小大半有女儿或者姐妹在宫中当妃子的，只是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而已。上官照这一声妾是生生绝了自己的后路，他的同僚要说之前还有心思为他求饶现在也歇了这想法了。
中立的人不吭声，对头又一个劲儿地给皇上上眼药。这导致皇上的心情越发的不爽，故而非但没有对上官皇后的不出席做出解释，更是在上位与李贵妃亲亲我我，旁若无人。
这场面直接气得上官照拂袖而去，上官夫人没法子只得告罪跟着丈夫离开了宫中。
这么一闹腾，这场宫宴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场宫宴除了上官皇后，太子殿下祁晋也一直没有出现。当然，可能也有人注意到了，只是并没有人提出来而已。
就在群臣陆陆续续出了宫门之后，本就不算安静的京城大街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声势浩大。
来的是一队兵马，领头的正是上官皇后的嫡亲哥哥上官诚，当时的金吾卫执金使。
还堵在宫门口的群臣被这一阵马蹄声吓得让开了一条道，有好奇者问道：“这上官大人怎么大晚上的带兵进宫了？”
人群里不知何人发出声音：“怕不是为今天的事情去向皇上讨说法？”讨说法，这说法很值得玩味儿。大晚上带着兵马进宫，这到底是向皇上讨说法还是逼宫呢？
所有人都因为这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想到谋反上面去了，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惊惧。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之后传出了上官诚意图逼宫被乱箭刺死在太和殿前以及上官皇后在宫乱中帮皇上挡箭而死的消息。消息一出，朝堂震惊。
不待天亮，皇上身边的内侍亲自带着人前往上官府拿人抄家。一日不到，曾经权倾朝野的上官一脉就已经不复存在。甚至连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都被处死，而后一年皇上更是以罪臣之宅不能留的理由将上官府夷为平地。
这一连串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上官诚逼宫的理由十分充足。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官看不惯皇上欺辱自己的女儿，所以让手握兵权的儿子连夜带兵逼宫。这乍一看真是安排得极为巧妙了。
但是细细一思索又会觉得奇怪，上官照是个急脾气并且爱女如命的人，这是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很清楚的事情，更何况作为他女婿的皇上。而皇上让李贵妃坐在上官照女儿的后位上这很明显会触碰到上官照的逆鳞，让上官照变得极其暴躁。可是皇上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这么做，就让人不得不怀疑皇上的用意了。
而且，上官照作为一个官员，哪怕他脾气再暴躁他也不会是一个蠢材，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一定不会这般莽撞地决定逼宫。就算是逼宫也一定会将自己的家人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不糊就这么等着铡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就是说你父皇是故意激怒你外祖父的？”司马珺将事情理顺，说道。“可是为什么呢？”
“当一个站在最高位时，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曾经看过他落魄的人在自己面前晃荡，更何况是曾经帮过他并且表现的比他更好的人。”祁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外祖父势力的壮大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但是除掉我外祖父太难了。不说朝廷这些盘综错节的关系和利益牵绊，就单单说我外祖父和我舅舅他们的为官，他就寻不到错处。我外祖父虽然性子急躁但却是一个好官，他教育出来的舅舅当然也是这样。外祖父权大却不揽权，官大却不摆架子，这是在是让我那个父皇头疼。没有正当的处理由头他自然是要自己创造一个。而在所有的罪名里头，谋反只最为一劳永逸的。”
“所以他选择了陷害你舅舅。”
“对，先用皇宫有危险骗物品舅舅带兵进宫，再以铲除乱贼的名义将舅舅乱箭射死。真真是好计谋。”祁晋嗤笑。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一天？为了让群臣做见证？”
祁晋看着司马珺，“聪明。如果是他自己站出来说我舅舅是谋反，那么必定有大臣会在私下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忘恩负义想铲除我外祖一家，所以他需要有人见证，需要有人代替他说出‘上官诚谋逆’，而这人最好就是朝中的官员，越多越好。”
“帝王权术，实在是太可怕了。”司马珺不由得发出感慨。
“不过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暴君。”经过这一次与司马珺敞开心扉的说十年前的旧事，让祁晋对于皇上的恨达到了一个顶峰，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暴躁焦虑的状态。
司马珺敏锐地感知到了祁晋的变换，忙用手握着祁晋因为焦虑而颤抖的双手，“祁晋，祁晋，你冷静点儿。”
被司马珺安抚了一阵子，祁晋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抱歉。”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也不会这么难受了。”司马珺的眼中满是愧疚，如果早知道这件事情会让祁晋这么难受，她一定不会问的。
“祁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司马珺再次向祁晋保证。
祁晋笑了笑，这话司马珺都不知跟自己说了多少次了，偏偏每一次都说得一本正经，“嗯，我也会。”
马车里的气氛引着少男少女的一番心思表白，变得和暖起来，之前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马车外头有脚步声慢慢靠近，知道走到马车边上才停下来。
“咚咚咚”，一阵敲击声从马车前头传了进来。
“启禀殿下，已经修整完毕了，现在是不是立即出发？”段琮立在马车外问道。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积雪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融化。一个时辰前的打斗痕迹早已经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此时要是有人经过一定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血战。
“出发吧，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之前抵达西坞城。”西坞城距离京城大约有两百里地，可是离陈河镇却有三百里地。祁晋这话一出，段琮便知道今天可有得熬了。
“启程，全力前进，务必在天黑前抵达西坞城！”段琮走到队伍前头，向护卫队传达祁晋的命令。
不一会儿车队便行出了十多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