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李皇后被她奉承得很是愉悦:“你这孩子真会说话,礼仪也是让人挑不出错来。来人啊,护国将军嫡女司马珺恭谨端敏赐珊瑚珠头面一套。”
“谢皇后娘娘,只是这赏赐臣女时万万不敢当的。”司马珺复又弯腰行礼。
司马骁一开始见皇后娘娘夸赞了自家闺女本来还沾沾自喜,就差站起来跟大家申明这优秀的姑娘时自家的了。甫一听闻司马珺当众辞了赏整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这伴君如伴虎,前一秒帝王还对你笑眯眯的,下一秒指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和他同样有些心神不宁的还有祁晋,他想不到一个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女子怎么在这个时候却犯了蠢,要知道他那个继母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处。
果然,上座的李皇后瞬间就冷了脸,连一直没有说话的皇上都沉了来脸色:“你这是何意?”
“回皇上皇后娘娘,刚在侧殿休息时有几位姐姐说臣女自蛮荒之地而来,言语礼仪皆是下等,不堪入目。这要是受了赏岂不是在说皇上和娘娘有眼无珠,这后果是臣女,臣女……总之臣女是万万不能受这份赏赐的,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司马珺说得声泪俱下,仿佛皇上和皇后要是受了骂名她就要立刻去撞柱一般。
“这简直一派胡言!”李皇后也没想到这司马珺原是拐着弯告状来的,“司马大将军为我大晋安定镇守边疆,司马将军之女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子,若是连司马小姐也担不起恭谨端敏这四个字,本宫看这京城也无人能担起了。”
“司马珺,朕听闻你也曾随你父亲上过战场,可见并不是一般的女子,这赏你当得,不仅当得朕再赐你三匹蜀锦。”牵涉到封疆大吏,皇上也不得不出来表个态,“我大晋一向推崇仁善,却不想本该为人民典范得官员家中竟有这般不知礼的子女,当罚。你且说来是哪家的女儿?”
“谢主隆恩。但这几位姐姐想来也并无恶意,皇上和娘娘也为臣女正了名,还请皇上不要多加责怪。”之前出言挑衅的女子是何身份司马珺在宫宴开始之后便知晓,当今圣上的弟弟成王的嫡女,也就是皇上的亲侄女,当着皇上的面直接说他之女就是他口中那个不知礼的人风险系数过高,司马珺又不傻自然不会干这事。而不把安柳儿她们供出来只是个顺带的事情,一来她放过针对自己的人一马可以在各个世家大族中得到一个好名声,这二来嘛,她爹司马骁本就和安柳儿的爹安丞相不和,她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去给自己个儿亲爹拉仇恨,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闺阁小姐。
皇上显然对司马珺的做法很满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司马将军家教甚好,快别跪着了会席上坐着吧。”
司马珺谢过恩后便回了座位上,无视自家老爹严厉的目光夹起之前那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果然桂花糕还是城西的糕点铺里的最好吃,还有这菜真是禁看不禁吃的东西,也不知道祁晋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想到这里,司马珺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撑着下巴往祁晋的座位上看去。祁晋就坐在她斜对面,手上拿着杯酒慢悠悠地喝着。司马珺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心里想着,嗯,祁晋不仅在这么难吃的饭菜里头长大了还长得这么好看。
祁晋自司马珺盯着他看开始就知道了,起先没多在意,后来实在是这姑娘的眼神过于炽热,让他想无视都没办法。无奈地朝司马珺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的姑娘突然绽开的笑脸,那如墨般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星月,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祁晋忽然觉得这姑娘还挺入他眼的。
总有不懂事的人喜欢破坏气氛,就像你对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发呆会有熊孩子往湖里扔石子一样烦人。司马珺只觉得她还没看够祁晋,就被祁馨雅给破坏了兴致。
“皇伯伯,馨雅前些天刚学会了一首十面埋伏,想借此机会献给皇伯伯。”祁馨雅在帝后面前端得一副得体大方的样子,刚刚被司马珺落了面子,虽未被点名,但当时侧殿那么多人看着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因此,祁馨雅急需一个表现的机会挽救自己的颜面。
“好,准奏。”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终究是凡人,见自家小辈有出息怎会不赞同。
“馨雅素来听闻司马小姐武艺高超,正巧这十面埋伏就是描绘战场之景,不知司马小姐是否愿意挥剑为我伴舞?”此言一出,武官皆皱眉,这一身武艺应是为维护正义保家卫国而学的,岂能当作享乐只用。
若说之前司马珺对祁馨雅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司马珺对她的厌恶程度只低于安柳儿。居然还想自己给她伴舞,她哪里来的自信不会被自己拒绝?思及此处,司马珺缓缓站起身来,朝皇上行了个礼:“皇上,臣女……”
话未说完便被祁玄打断:“父皇,儿臣听闻古时文人墨客舞剑吟诗,颇为风雅。儿臣今日也想做个附庸风雅之人,随着司马小姐的剑舞赋诗一首,父皇觉得如何?”
“哈哈哈,准了!馨雅你二人且去准备一二。”皇帝根本就没给司马珺拒绝的机会,司马珺只好慢吞吞地跟在宫人后头去换了身便于舞剑的骑装。
等二人换好衣服回到太和殿中,一众人的眼睛便落在了二人身上。成王的嫡女祁馨雅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让他们惊讶的是,一身红色骑装的司马珺竟是如此的英姿飒爽,明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却给人一种鲜衣怒马的气势。
饶是自认见过她多种样子的祁晋此时也不免晃了神,这个女子好似总能够给自己不一样的感觉,不论是上次在贫民窟里的冷静睿智,还是现在的气势凛然。
祁玄这边就直接得多,眼睛看着司马珺一动不动。在看见这个样子得司马珺之前,祁玄接近司马珺的原因只是觉得凡是祁晋看上的东西他一定要抢过来。而现在,他觉得无论如何,这个人他要定了!
被人用各种眼神盯着,这让司马珺很不舒服,眉头皱得如同一座小山丘。她推了推祁馨雅示意她赶紧开始,早早结束了她就开溜。正好祁馨雅也看出来一大部分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自己身上,为了扳回一城便向皇帝请示开始。
祁馨雅坐在宫人搭好的琴架边,试了下音便开始弹奏。司马珺虽然不太懂琴,但是一听祁馨雅的琴声便知道这人的琴技了得。不慌不忙得卡着鼓点,司马珺开始挥动手中的长剑,因为是表演的原因她特意在舞剑时放缓了力度,使剑舞中多了份柔和。却不想祁馨雅突然加快速度,琴声越发尖锐,节奏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司马珺心里一惊,急速变换的剑式,一招招随着乐声而凌厉起来。一旁的人看着这剑舞听着这乐声,仿若置身于千里之外的边疆,眼前就是那肃杀的战场,寒风鹤砺。
一曲罢,司马珺喘了口气,俯身行礼。
“好!真不愧是护国将军的女儿,真当是虎父无犬女。”皇上被这一曲剑舞刺激得激情澎湃,带头鼓起了掌,“馨雅的琴艺也十分了得,有赏,重重有赏!”
虽别扭于皇帝率先夸奖了司马珺,但后头的肯定与奖赏总算让祁馨雅扳回点面子,谢恩后冲司马珺翻了个白眼就回到座位上了。司马珺穿着一身骑装便先去后殿换回自己的衣物,再回到殿中之时,众人已经在赏评三皇子祁玄的诗作了。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成王拿着祁玄的诗稿念了出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三皇子这是见到了何人啊?”
“皇叔可别笑话我了,”祁玄笑着拿回自己的诗稿,“我这水平和司马小姐的剑舞,馨雅妹妹的琴曲可是没得比。”说话间便朝刚入殿的司马珺看去。
李皇后顺着祁玄的目光看去,心口一突,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还不及细想就听得皇上叫住了正往自己座位上走的司马珺。
司马珺眼看着自己就能坐下来歇会儿了,却又被人叫住了。偏偏这人还是皇上,她连脾气都没处发,还只能老老实实回到大殿中间乖巧地行礼。
“司马将军何在?”皇上又点了司马骁的名字,司马骁连忙起身行礼,“司马将军将女儿教养得很好啊,能文能武。朕对这姑娘也甚是喜欢,不知她是否有了婚约?”
司马骁闻言脑海里闪过各种想法,迅速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想出了应对的政策。他心里知道,皇帝这么问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赐婚,二是纳入宫中。若是第一种还好,要是第二种……
“回皇上,小女并未婚配。”且不论司马骁脑海中在想些什么,此时的他只能如实回答。这让他觉得挫败和无力,一如十年前在那场宫乱后抱着死去的妻子走出宫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