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
苏素2020-04-01 14:035,796

   

  说起来这个镇子还跟九头鸟有些渊源,传说,九头鸟诞生之地便在村中的深林里。

   

  因为诞生了九头鸟,从那日起,山脚深林便发生了连绵不绝山灾人祸,为了求个好彩头,当地人为镇子起名叫九运,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镇子起了名又做了法事,九头鸟便从镇子飞走了,从那时起,祸事逐渐少了起来。后辈的人都没有见过九头鸟,但是在祠堂墙壁上,依然绘着的过往,惟妙惟肖的阐述了当年九头鸟诞生后,引发的一系列灾事。

   

  镇子算是画中世界较为大的区域,一路上山水连绵,虽然是在夜间,但也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微风令人心情愉悦。

   

  进了九运镇,福满满便感觉到了戴烟雨的紧张。他的眼睛不停的向前瞄,看见镇口石碑那里的戴鹫,把头垂得更低。

   

  “福小姐,我们家就在前面了,让烟雨推得稳点,我看他一路蛮力推着头,你腰也受伤了,应该颠得挺不舒服。”戴鹫在九运镇的镇口等着,十分关心福满满一般。

   

  然而烟雨却是个实在人,他被戴鹫这么一说,立刻感觉到了惶恐:“阿满满,你真的很不舒服么?”

   

  福满满笑着摆了摆手,其实她的腰缓和好多了。

   

  烟雨推着车,被戴鹫说了以后,就更加沉默了,埋头推着车。道路异常的宽广,倒不像是小镇的路,转过几个路口,远远看见与周遭建筑风格不一样的戴府,华丽而奢华的样子,柱子上雕刻的金银花卉似乎都用金鎏了一遍。

   

  傅琴的母亲老远看到她,一边骂着一边抓她的手。傅琴家原来跟戴家是世交,也有意结个娃娃亲,最初看中的是戴烟雨,烟雨出事以后,结亲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傅琴却是从小就看上了能说会道的戴鹫,以前父母纵容她常常跟戴鹫他们玩耍,后来烟雨出事了,看着戴府家产殷实,傅家也没有刻意的管束傅琴,总想着如果戴老爷子再富贵上一倍的家产,就算戴烟雨是个傻子,也乐意把傅琴送过去。

   

  然而戴老爷子失踪五年了,家产也被这家子倒霉鬼败的七零八落,前些时候,戴夫人过世,小妾卷着细软金银跟管家私奔,又带走一大半家产,傅家不得不开始注意傅琴跟戴家两兄弟的距离了,只要是看到傅琴跟着戴鹫,就会喋喋不休,怒骂不已的将她拉回去。

   

  傅琴依依不舍的看戴鹫,戴鹫一点都不介意,朝着傅琴的母亲作了个揖,似笑非笑的,放在现在他的态度可能就是渣男,不拒绝,不表白,不主动。

  福满满撇了撇嘴,将注意力又回复到戴家虽然鎏金富贵却不俗气的花卉点缀上来。

   

  “福小姐,你看,以前父亲喜欢花卉图,到处都是繁花似锦,后来他出去了,我就自己又绘制了许多鸟兽……”戴鹫得意洋洋的引福满满进去。

   

  果然经过他的提醒,在留白的地方,都被戴鹫用红色的彩绘或者黑色的墨迹画上了状若鸭身的巨翅鸟儿,这鸟儿描绘的十分狰狞丑陋,十个脖子有九头探出,眼神凶狠锐利,在这些蔓延在亭廊中温柔缤纷的花朵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九头鸟?”福满满看了一眼戴鹫,心中的槽点多的已经塞不下了,这是一种什么样可怖的审美,好好的雅致的风景,被他画蛇添足的糟蹋了,也不知道那个戴家的老爷子一朝回来,看到这满走廊的丑陋鸟头,会不会气得卷袖殴打不孝子。

   

  “姑娘你果然知道!”戴鹫露出了很开心的样子。

   

  “可是九头鸟不是会带来灾事的么?”福满满问他。

   

  “不不不,那只是世人愚昧,你想一想,它的血液融入画中,能够令毫无天赋的画手绘出最好的画作,这样一只能够带给别人灵感的鸟儿,为什么要说是带给人灾难?它如果能令我的画作锦上添花,我一定早晚供它,写书立传给它反转世人对它的恶意。”戴鹫两眼晶晶亮,直直看着福满满。

   

  福满满给他看得极为不舒服,干笑了一声,这位小兄弟怕不是没有体会过被它血液掌控的可怕之处。

   

  戴烟雨默默走在了福满满的前面,挡住了戴鹫看向福满满的眼神。

   

  戴鹫有些不开心的哼了一声,可能顾忌着在福满满面前文人形象,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福满满引至空房。

   

  戴家空旷旷的,看得出以前一定人口众多,只是近些年,家里能变卖的都卖了,值钱的东西被管家和小妾都换了赝品,丫头婆子还有工人,都被解雇的七七八八了。

   

  灰蒙蒙的气息笼罩着空旷旷的戴府,显得有些颓然。

   

  戴鹫一点都不在意:“福小姐,我们戴家以后是要靠我飞黄腾达的,我的字画如果能够提高,就不用像父亲那样疲于奔走,做个小商人了,用文作营生,戴家的面子也算有了。”、

   

  奇怪的面子又增加了么?福满满偷偷吐槽。

   

  戴鹫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戴烟雨一眼:“烟雨,你去上工。”

   

  看到福满满不解的眼神,戴鹫笑得阴恻恻:“我们戴家没有吃白饭的,他晚间去客栈打打杂,自己的吃穿都能负担。他又不能写又不能画,我总得让他学点什么。”完全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戴烟雨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笑得很开心的对福满满说:“对,我去挣钱,养家,能做事很好。”

   

  “很好,你快去吧,福小姐我会招待好。”戴鹫满脸的不耐烦。

   

  戴烟雨被支开以后,福满满很不想跟戴鹫单独相处,她很不喜欢戴鹫阴鸷的眼神,似乎透露着贪婪,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自问除了腰间的钱袋,周身也没有可以露富的物什,戴鹫也不是穷苦出生,这一小袋银两,不至于令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不禁心生了警惕。

   

  难道戴鹫垂涎的是她的美色?

   

  然而,戴鹫的眼神根本不像是迷恋于皮囊的样子。他搓着手,问福满满:“你喜欢画画么?”

   

  福满满有些茫然:“以前做过一些鉴画的行当。”

   

  戴鹫就用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一击掌:“对对, 我一看福小姐,就知道是同道中人!”

   

  “不知福小姐有没有兴趣,一同欣赏我近些时候较为自得的画作?”戴鹫小心翼翼的问福满满。

   

  他是听说的,如果九头鸟不愿意,那血液入画也不能好好的发挥十足的作用,他要哄得眼前的福满满开心,心甘情愿的贡献血液。

   

  他小时候,听自己的母亲说过,那九头鸟有些年月,能够幻化出各种人形。今天傍晚,那巨大的黑色羽翼,令他又惊又喜,觉得自己可能接近了心中的神兽。

   

  福满满被他的殷勤有些惊到,盛情难却之下,跟着他进入了所谓戴家画室。

   

  戴老爷曾经附庸风雅过,赚得满钵的时候,也曾经收集过不少得意的大家之作。戴老爷失踪以后,这个画室便被戴鹫占领了,他将自己得意的画作和那些大家的画作一半一半的分别挂满了整个画室。

   

  福满满一脚踏进去,第一个感觉就是眼睛疼。

   

  不错,大家的画都很好看,但是混杂在一起,如同商铺一样的林列在墙上,色彩杂乱的充斥而来,说不出的烦躁。

   

  “福小姐,如果我不说,你能从中看出我画的么?这些大家之作,可都是经典名作!”戴鹫满脸得意洋洋,他其实看不出自己的短板之处,他总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已经足够优秀,如果能够得到那神来一笔的加持,很快就能和屋中其他大家的作品抗衡。

   

  然而,他的画作实在是一言难尽,人物僵硬,花朵灰暗,就连那高桥流水都是一板一眼,毫无灵气,如果把画作比作美人,戴鹫的画作则是个涂脂抹粉也不能有半分美感的普通少女。

   

  可是他却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缺失。

   

  福满满走过去,一幅一幅把那些模仿痕迹很重,毫无灵气的作品指了出来:“我想这些应该是戴公子的佳作,个人风格很强。”一样的一言难尽。

   

  戴鹫面色微微呆滞,又听到个人风格很强含糊不明的评价,突然变得很开心,他哈哈大笑了好几声:“是是是,我也觉得我画的东西,别人画不来。”

   

  福满满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能干笑着继续挑那些大家的画作来看。然而下一刻,她的视线突然凝滞在一副画作前。

   

  那是一副古代仕女图,画中女子满脸忧伤,身着淡淡鹅黄长裙,长裙并不似这里人的穿着,更像是福满满那个时代的产物,她头发随意的披散下来,碎发别在耳朵后面,只有侧面,却让人一眼便忘不了,虽然不是顶级的美女,然而那由画像人物散发出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见到仕女的全部。

   

  “妈妈!”福满满喃喃,她绝对不会认错,这是她的母亲。

   

  她走的那天,就穿着这样的长裙,很多年过去了,她还依然记得母亲声音温柔的对她说:“满满,爸爸妈妈很快回来。”

   

  她走过去,站在那副画下面,急急指着那副画,问戴鹫:“戴公子,请问画这幅画的大家,你还记得是谁么?”

   

  戴鹫惊讶的走过去,一看画作就哦了一声,很不开心的样子:“这幅画是父亲放进来的,也是戴烟雨最后一副画,这幅画当初很多人想要购去,然而父亲都不愿意,把它挂进来,跟这些名家之作放在一起,真是……呵呵。”他笑了笑,“我家不公平的很,我画了成百的作品,师从同一人,他就看重戴烟雨的东西,看不上我的,行啊,他一走开,我就把我所有的画作都悬挂在这里。”

   

  “你父亲也太难了!”福满满一脸纠结的感受到了戴父当初失望的心情。大儿子这么有才华,画作字体堪称天赋使然,却后天给受伤痴呆了,二儿子勤奋又有野心,可惜天赋欠缺的厉害,还不能看到自己的短处。

   

  “对了,画里的人,是谁?”福满满问戴鹫。

   

  “她是我跟烟雨的授课夫子,字画皆佳,烟雨很喜欢这个女夫子,总是缠着她,女夫子对烟雨也是偏心的很,常在父亲面前称赞烟雨,说他是天赋使然,画作中带着令人想要一直看着的魅力。烟雨出事以后,便再也不会画作,夫子很担心,和父亲一道结伴去省城寻找能令烟雨康复的法子……”

   

  “你是说,她跟你的父亲一样,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福满满有些难过,她又问戴鹫:“能把这幅画送给我么,她很像我的一位长辈。”

   

  戴鹫本来就不喜欢画室里面有戴烟雨的作品,看见福满满开口要这幅画,很爽朗的就卸下了画卷,卷起来放在了福满满的手里。

   

  他面色很纠结,站在那里很久才问福满满:“福小姐,你是不是也觉得烟雨比我有天赋。我都知道的,但是我想,他那是十岁的画作,我比他勤奋,每天都画好几幅画练笔,时间久了,他不再画,而我一直一直一直在努力,会不会赶上他的天赋呢?”

   

  福满满没有想到他这么诚恳的问自己,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握着画卷,对戴鹫说:“这么说吧,天赋是无法比拼的,但是画画习字并非只有天赋一条路,戴烟雨擅长的,未必就是你擅长的,你如果找到那个属于你的特色,属于你自己的优秀之处,这么勤勉,肯定会超越天赋选手的。”

   

  勤能补拙,天道酬勤,都是很好的成语,但是福满满还有话没有说,一味的毫无感情的模仿别人,一直没有自我的追求,可能再勤奋也只能成为一个较为接近别人风格的人吧。

   

  不知道戴鹫听懂没有听懂,他呆呆站在那里。

   

  福满满心思已经不再他这里了,紧紧握着手里的画卷,她的心里都是疑惑,她要如何在这画中世界寻找到母亲,显然,母亲早于她的时间轴来到这里,并且和戴老爷早就离开了。

   

  这里的省城在那里,大海捞针一样的,怎么能寻找到她。

   

  自己在画中世界的时间有限,还有棘手的任务,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够同池停云汇合,也没有能够发现九头鸟的踪迹,时间不多 她该怎么办。

   

  福满满长叹一口气,从画室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心疲惫。

   

  …………………………

   

  泥泞的小路,蹒跚的路人,夜黑风高,乌鸦颓气而可怖的声音如影随形。

   

  戴烟雨从客栈回来,看见断桥山崖边的路人摇摇欲坠。

   

  那个山崖是他幼时摔下去的地方,他的心里对那里有种本能的害怕,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和神志,但是每当想到山崖,他在脑海里都会反复出现可怖的画面,混沌一团,似乎山崖下面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当初吞噬了一半的他。

   

  山崖的地方离小镇步行有一个半时辰的脚程,然而如果他走官道就会增加半个时辰的脚程,凌晨下了瓢泼大雨,戴烟雨为了节省时间,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他离得山崖远远的,抖抖瑟瑟。

   

  可是当他看到崖边的人,如同当初的自己一般,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时,他便再也迈不开脚了。

   

  他失去了很多,记忆、才华、甚至正常平稳的思考能力。

   

  可是他不愿再多的人跟自己 一样。

   

  他纠结而害怕,瑟瑟发抖却依然一步步接近了那个人。

   

  “你……你不要站在山崖边啊,很危险很危险啊!”他靠近那个人。

   

  一道闪电打下来,照亮的四周,闪电之中,他看见那个人手里抓着似乎是个眼熟的行囊,带着铜钱的绣花,他张口结舌的指着那个行囊,伸手去扯。

   

  “这是父亲的!”他甚至甩掉了伞,双手去跟对方扯这个行囊。

   

  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身后便是山崖,他这一后退,一脚踩空,带着扯行囊的戴烟雨,两人一起摔了下去。

   

  泥土泥泞不堪,将两人蹭得满脸泥巴。对方一把抓住山崖边口的小树枝,勉力挂在了那里。

   

  然而小树枝并不能维持两人的体重,断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戴烟雨又怕又内疚,他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父亲的东西,但是万一只是相像呢?万一是父亲的友人呢?自己什么都不问,就冲过去拉扯,惊到了对方,这下两人都陷入了危险。

   

  他结结巴巴的问对方:“你认识戴荃么?”

   

  对方紧紧拉着树枝,勉强回他:“不认识。”

   

  “那你怎么有父亲的东西?”他问对方。树枝越发的脆弱,随时两人都有摔下去的可能。

   

  他决定问清楚,如果对方是个好人,他可以把生的希望留给他。

   

  对方叹了口气,喘息:“我摔在一个坑里捡到的。你信不信?这个时候,能不能同心协力的爬上去,别问这些?”

   

  戴烟雨抬头,一接触到对方坦荡而清澈的眸子:“你不像是骗子,两个人负担不了,我,我松手好了,我摔下去过,我有经验的。”

   

  对方都被他逗乐了,一使劲,直接把戴烟雨给甩上去了,尔后气喘吁吁的,捏着那个惹祸的行囊,也从下面慢慢怕了上来,戴烟雨又内疚又难过,拼命的拽他的手。

   

  上来之后,力竭的两人,释然一笑,都觉得对方不像是坏人了。

继续阅读:PART10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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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画捉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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