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生执起洛无忧手,放在脸上摩挲:“主子,奴婢的命是您救的,主子无论想要做什么奴婢都会帮你的。奴婢是主子的扶生,浮生之毒,奴婢也会替主子承受的。”
说罢,扶生带着略微的眷恋,攀着洛无忧肩膀俯身压了下去。
主子,奴婢的命就是你的命。
洛无忧醒了以后,好几天都没看到谢铭廷,只以为是谢铭廷太忙了。完全没想到自家的小婢女,有那个能力,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顾老三挡在门外。
虽然谢铭廷最近也确实挺忙的,被夺的城池是抢回来了,但是只是把敌人赶出领土怎么够本。怎么着,也得让别人损失一两座城池当做赔偿,不愿意给那他们就自己拿。
所以,这两天谢铭廷一直在为以后的反扑做准备,忙是肯定很忙的。但也不会忙得来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像再忙饿一两顿是可能的,却也不会一直不吃饭。
明天大军就要压向月国的边境了,今晚是最后的安宁,谢铭廷在洛无忧窗外驻足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打算转身离开。
明天过后,他会离开她,离的更远些。无忧,我不会伤害你的,等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等了那么久,却不进来,我竟从不知我有这么可怕,让你如避洪水猛兽。”熟悉的声音跃入耳畔。
“吱呀”
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熟悉到一闭眼就是她的声音真真实实的出现在眼前,隐忍多时的思念几乎将他吞噬。
“无忧。”
“嗯,我在。”
“我明天就要出征了,今晚来和你道个别。”抿了抿唇,谢铭廷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回来的,你别担心。”
“嗯,早去早回。”
谢铭廷欲言又止:“你……你没别的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洛无忧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如春日的雪融化在微暖的阳光里,“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在这里等你,好好的等你。”
谢铭廷扯了下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点头:“嗯,那我走了。我明日一早就出发,你身子弱,就别出来了。”
洛无忧顺从的点头:“嗯。”
不像曾经,他说什么她都不同意,非要气他。如今他说什么她都答应,她都说好,他却没有往日那么开怀了。
从前他们无话不说,即便有着最基本的警惕,却也不曾隐瞒什么。如今他却觉得,他们明明两情相悦,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们中间画下了楚河汉界,让他们注定分隔两地。
他莫名觉得,这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想要回头却害怕看到洛无忧哀伤的眼神。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给自己洗脑,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以后,文臣武将是不可能结合的。只有他坐上那个位置,他们的结合才是最完美的。
谢铭廷转身回房,辗转反侧,却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洛无忧那张苍白的笑颜,好似轻轻一碰,她就碎了。
他被吓了一跳,直接翻身坐起来,却发现已经天亮了。
洛无忧站在城楼上,望着骑着高头大马,远去征战沙场的男人离开的背影。眸子平静祥和,可是却莫名的向人觉得,里面压抑着一场风暴,足以把所有人都席卷进去。
感觉到身边站着另一个人,洛无忧侧目望过去,身边的人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君子如玉。
“殿下,你觉得这场仗,能赢吗?”
君晟墨回头看她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渐行渐远的队伍,以及远处那巍峨山峦:“我觉得会赢的,谢家的人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洛无忧看着这个重新挂起熟悉笑容的男子,眸光微动,试探地问他:“殿下,你……放弃了?”
君晟墨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这天下终归是我君家的天下,这天下的子民无论是忠是奸,都该死在君家的土地上。而孤,合该是以后的天下之主,也合该是个孤家寡人。”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他“孤”这自称,透着寂寥和无可奈何。
他眸子里的深情不悔,哀伤绝望,叫洛无忧移开了视线:“殿下人中龙凤,本该如此。朝华会助殿下一臂之力,那个位置该是殿下的,命中注定。”
“无忧,竟然也开始信命了吗?”君晟墨还是问出来了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问出来的话,“你初见他的那一夜,他为你解围,其实当时我也在。只是我没有出面,无忧就是这样,选择了他吗?只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我便错过你了吗?”
“殿下别想太多,朝华选他只因他是他。即便朝华先遇到殿下,朝华的选择也会是他,因为他是朝华唯一的选择。”就像当初那个人来找他,明明一边是锦绣前场,一边是前路渺茫生死未卜,可她依旧选择了谢铭廷一样。
当初那致命伤口的消失,借尸还魂的神迹等等一切。她得到的有多少,付出的就有多少。这世上从来只有等价交换,或者不平等的交易,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她身负凤命,本该和真命天子在一起,若硬要和谢铭廷在一起,谢铭廷便也就有了争夺天下的资本。而原本应该是帝王的君晟墨,会因为被分散了真龙之气而削弱实力,最后可能会惨败。
倘若一个煞星坐上帝位,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谁也不知道。
故而,有一条规则就是,倘若谢铭廷真的坐上了帝位,那就是洛无忧他的死期,也是谢铭廷的死期。这个梦境世界的天道会自发的拨乱反正,处理掉破坏轨迹的人。
这天下分明在阿铭的眼里不算什么,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的眼里只看得到这天下。难道这就是当初那个人一定要她答应这个规则的原因,她的决定,会影响事情的发展,阿铭对天下的野心?你是
“呵呵,是吗?”君晟墨眉眼染上一丝讽刺,“当初我不出手,你因为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合该是我的。既然注定是我的,我又何必去争去抢。”
是你的就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到。
他早就知道的道理,却还是陷了进去,不可自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不入局,又如何看得清局势。
洛无忧知道为什么,却不得不安抚他:“有时候,感觉是会骗人的。就像你以为你是你,但其实,你不是你。”
本来是无意的一句话,但是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威胁。
君晟墨心中一痛:“你知道了?”
她竟然,威胁他,为了那个男人她威胁他!
洛无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扔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天底下血色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对于打仗,洛无忧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一个月后谢铭廷率领的大军夺了月国两座城池。和云国有所不同的是,这两座城池还有这地理优势。
没了这两座城池,固若金汤的月国如同被打破一个缺口,只需要有足够的粮草,谢铭廷就能率领大军,长驱直入。
只是原本答应好了的粮草,却迟迟没有送过来。洛无忧准备的粮草也快吃完了,谢铭廷的大军要撑不住了。
这反常不禁让人心中起疑,就算赈灾一样时粮草被一层层克扣,那也不该一点点都看不到。做样子都不肯,分明是就觉得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最令人奇怪的是,如今一国储君在这里,就算这些人胆大包天,也不敢谋害一国储君才对。可是不仅粮草的事没有消息,连他传回京城的军机要事,都没有回信。
他停在这里,除了是等粮草,同样也是在等皇帝命令。如今可以吃下月国,可是若是他吃下了月国,占地为王拒不回京想必皇上也还会很头疼。可是老爷子还在京城,故而他不得不顾及一下皇上的颜面。
左等右等等不来消息,却等来了洛无忧的飞鸽传书。
晋王造反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皇上病入膏肓神志不清,太子远赴战场不在京都,故命晋王监国。
这边得知消息,惊惧不定,一筹莫展。
京都那边也是剑拔弩张,刚刚入仕不久的江文晏也是有点方,完全不懂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从私心里讲,他并不希望太子继位。太子和洛无忧关系不错,万一以后洛无忧要杀人灭口,那可就难办了。可是倘若是晋王继位,照晋王那笑面虎一样阴恻恻的性子,她江家也不知道能不能长远。
而且,他还有把柄握在洛无忧手上。
还是看看再说吧,朝堂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眼看是晋王监国,俨然是掌控了整个京城。但是太子位置并未被罢免,而他身边还有个手握重兵的谢家人,胜负难料。
皇宫里,紧张的氛围,弥漫在每一处。宫人们各自行色匆匆,似乎稍微慢一点就会死在这里,连大气也不敢喘。做起事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杀身之祸。
但那是皇宫外围,在皇宫的深处,皇帝的寝殿里。
传闻中病入膏肓神志不清的皇上,正穿着寝衣随意的坐在床上。一只手撑在床板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搁在随意屈起的膝盖上。
皇上正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的好儿子:“你这个逆子,竟然敢造反,还囚禁朕。果真是长大了,翅膀赢硬了,都敢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