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并不觉得屈辱,反而透着一种放下一切的洒脱,似乎皇位一直以来带给他的都是枷锁。而如今,他造反了,他就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故而放松了下来,来声音,连说的方式都显得那么随意自在。
“逆子?”君晟颜轻轻笑道,“父皇怕是喊错了,本王可从来不是你的儿子。”
皇上似乎没理解到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看似惊讶的说这气人的话:“哦?不是朕的儿子?当年惠妃被朕贬去冷宫时,已身怀六甲,是在冷宫生下的你。听你这话的意思……呵,莫非当年惠妃当真是私通侍卫,而你,是惠妃和那侍卫的私生子?”
“不,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是惠妃的儿子,我是谢家子,鞋架第三公子。我本该享尽荣华富贵,父母长辈的宠爱,在人人羡慕中娇养这长大。却因为你们皇家人的私心,而在冷宫里备受欺凌,连母妃都保不住。”
皇上沉默的听着,一边仔细的观察君晟颜的眉眼,半晌却是笑了起来:“当年你,太子,还有谢家那小子一起出生,南山寺的大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原本朕还没在意,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
面对,君晟颜疑惑的眼神,皇上很是痛快的给出了八个字:“谢家三子,天生反骨。”
“从前朕还不信,谢家满门忠烈,身为谢家子孙又怎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可是后来铭廷越长大越是觉得他真是像极了朕年轻的时候,故而觉得也许大师说的是对的。可朕千防万防,却没防住,那人是你。”
说着说着,皇上竟不自觉笑出了声,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父皇,哦,不,呵,是皇上。皇上,是你的皇后主使的此事,让我的人生变得很不快乐。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君晟颜笑得有些恶劣,说出的话更是恶劣。
看到皇上终于变了脸色,君晟颜畅快的笑了起来。
生恩不及养恩,他早就把惠妃当成是自己地母亲了,母亲的债自然是要一并讨回来的。母亲当年怀着身孕受尽了委屈,却被这个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赶进了冷宫,最后在冷宫里蹉跎之死。可到死,母亲都在念着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不爱她,还伤她至深,只为了那个皇后。既然如此,那就先那个皇后开刀。
“你别动她,你若动她,朕比会让你万劫不复。倘若你现在收手,朕念在谢家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可以饶你不死。”
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眸子一下子就变得凶狠阴骘。只看着那双眸子,就会觉得身处地狱一般心生恐惧。身上的气势随着他的话节节攀升,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连君晟颜也有些扛不住。
这才是这位帝王,真正动怒时的样子,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呵呵哈哈哈……”君晟颜艰难的收住笑意,“父皇急什么,儿臣不过是去探望母后,又不是去杀了她。”
皇上愤怒的捶床:“逆子!”
君晟颜就在皇上要吃人的视线中离开,去了皇后的宫里。
可是,他前脚一走,后脚原本又怒又急的皇上却又变回了他原本看到的那副模样,只是身上多了份威重。
“君影,你去皇后那边看看,如有异动杀无赦,包括晋王。”
“是。”有声音应答一声,然后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君晟颜去皇后宫里,无非就是要刺激一番皇后,就像刺激一下皇上一样。他又说了一遍当年的事情,然后再在皇后强作镇定面容下,说要杀了边关的那两个人。
一个是养在身边多年儿子,总归也是有些感情的,一个是不得相认的亲生儿子,心中牵肠挂肚。这两个恩若是死了,皇后想必悲痛非常。
只是刺激皇上可以用皇后,刺激皇后却不能用皇上,这夫妻两真是有趣。皇上只能刺激刺激,却不能动皇后,但是那两个人不动那他才是危险了。
相同的是,等到君晟颜走后,惊惧不已的皇后也是秒变脸。端起一杯茶饮下,刚刚演戏好累啊,好多年都这么演戏过了。
皇后凤眸微抬:“青竹,月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有。”青竹把一张字条呈过去,欲言又止。
皇后拿过来看完字条,就知道青竹的表情是为了什么:“你去回了,就说本宫答应了,但是那两个孩子他们必须活着。”
青竹一惊,心下略沉:“娘娘,那些人不会守信用的,要不然娘娘也不会在这儿受控多年。”
“本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们出行堪忧啊。卡在那样一个微妙的地方,着实令人担忧。进,则粮草断绝后继无力,,必败无疑;退,则先斩后奏欺上瞒下,私通叛国。”说着他们处境危险,但是皇后脸色却不见有多少担心,“他们卡在哪儿,进退维谷,却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进可退,有那个丫头在,他们俩死不了。”
青竹显然也想到了了无忧手上有着什么,当年的容月就是如此,如今的洛无忧怕是更不输于容月。
“是,奴婢明白了。”末了又问一句,“那,他们的行军计划,要说吗?”
皇后的手握着衣袖紧了紧:“透露一点吧。”
月国毕竟是她的故国,即便是那些人对她不好,但那是月国终究是生养了他的土地,总不能亡了国不是。
只是她不知道,也许是没想过,她这一透露会死多少人。本就陷入绝境的云国大军,又该何去何从,当真是逼着谢铭廷往那个位置上走。
皇后的一道密令发出去之后,边关瞬间就变化开来,月国似乎知道他们的作战方案。几次出战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反而是他们这边损失惨重。
当把那抢来的其中一座城池输了的时候,军中突然传出有奸细,听到消息的谢铭廷眉头皱得更紧。
他也有这方面的猜测,但是猜测归猜测,没有证据这些话只能扰乱军心。
“阿铭,你觉得会是谁?”洛无忧坐在榻上,半拥着薄被,“会是他吗?”
谢铭廷坐在凳子上,和洛无忧距离有些远,君晟墨反倒是坐得近一些。
不用她明说,这两人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但是即便如此,谢铭廷还是摇头:“不可能是他,他虽然野心勃勃却终究是君家的人,没道理会伤害自己的子民。”
君晟墨也同意谢铭廷的看法:“她若是逼宫成功,必然是希望我们死在这儿的。他或许会不给粮草,但是绝不会通敌叛国,那样的他就不是晋王了。”
一个男人,都是有底线的,想做君王的男人最基本的底线就是国土寸步不让。
洛无忧听着,点点头,表示是自己想岔了。
却突然感觉很不舒服,便不受控制的咳嗽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模样吓人的很。
君晟墨手伸到一半,想到旁边还杵着一个谢铭廷,随即握成拳收了回来。谢铭廷也在同时收了手回来,他刚经历的厮杀生阿红的血腥气还未散尽,更何况那边还坐着一个更近的太子。
结果两个人都坐在那儿不动如山,只有洛无忧一个人在那儿挣扎,肺都要咳出来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好在洛无忧只是咳嗽,并没有咯血,过了一阵就渐渐平息。
“那倘若你死了,云国可还有大将,能守得住这边关?”这才是洛无忧比较担心的。
谢铭廷想了想,看着君晟墨说:“有的,但是现在他仍旧年幼,资历尚浅,难当大任。”
洛无忧这些日子足不出户,却也知道最近在军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扰乱军心的人,可查出来是谁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出结果了,最多今晚便可以知道是谁了。”谢铭廷一脸神秘莫测。
洛无忧和君晟墨对视一眼,大约想到了谢铭廷估计是完了一招引蛇出洞,或者是请君入瓮。
下午的时候,谢铭廷召集几位将军一同商议晚上进攻的计划,最后散会的时候。谢铭廷还特别嘱咐一句,你们各自的任务自己好好完成,不要管别人。
“好了,你们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等到了晚上我们在行动。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做戏当然是做全套,晚上谢铭廷召集人手整装待发之前,觉得有些烦闷,所以一个人出去走走。回来的时候就领着个人,借着灯火定睛一眼,这才发现是他们的李将军。
知道快要集合了的士兵,纷纷爬起来,起早了的就在营地晃了晃。这一晃就有了这一发现,顿时营地就沸腾了。
“这是怎么回事,将军,可是这李将军犯了什么错事?”
“李将军被将军抓起来了,你还睡,给老子醒醒,出大事了。”
“将军……”
“李将军就是奸细……”
其他几位将军闻讯赶来时,李将军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点将台上。而洛无忧裹着狐裘站在那儿,君晟墨站在旁边一点,替她挡了夜晚的寒风。
谢铭廷站在最中间,深色冷凝,脚下跪着的就是视死如归的李将军。
王将军平日和李将军最为要好,但是看这架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故而并没有义愤填膺的直接指责:“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臣听说李将军是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