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晃到何齐身边,窝着身子蹲下。
轻轻的囔囔:“反倒是你,要感激我才是……卷走了那么大一笔钱,我都不带追究的……”
何齐僵了一下,看我的眼神愈发深沉,扒拉草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没说话,我总觉得有事瞒着我,可他眼里的希望恍若一早就干涸了,声音也低到压抑。
“付小幸。”何齐忽然喊我。
“怎么?”
“何光死了。”他费力的吐出每一个字,我全身的血液为之一凝。
“……什么时候……”嘴唇嗡动了两下,看着何齐的视线渐渐转移到手上。
一层层稻草下,掩盖着一张熟悉的脸。
何齐把铺在他身上的稻草全部扫下去,语气轻的好似羽毛:“那个合同,是你一早就算计好的对不对?”
我嗓子里像吞了针,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苍白的吐出句解释:“我没想要追究你们……”
“可你还是起诉了。”何齐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我看着他,有些语塞。
“我没有……傅氏后来调动到了资金,我放弃了追回关于这起合同的所有权益……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像有只手死死卡住我的命门。
让一个公司倒掉,携款逃走,但凡追究起来,都不会是那么容易放过的。
何齐说我起诉了,我总算明白了他所有的疯狂,像是往自己身体上压住一起命案。
很久很久以后,我依旧会回忆起此刻的百般无奈,然后陷入歇斯底里的悔过。
若是当初没有自作聪明的立下这么一起合同,会不会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是曹子杭帮你的么?”何齐好似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轻轻把盖在何光身上的稻草一点一点摘掉,一边问我。
“……嗯。”
我搅着指头,良心疯狂不安着。不管是谁借用了我的名气去起诉,可我终究是事先布置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在立下这份协议的时候,我甚至想过要何光去死!
“……那时我希望你两好好的。”起码在见到何光替何齐冲我求情时,我难以忽视的希望他两能安稳的过下去。
“付小幸,原本我是想绑你过来,然后跟你一起死在这里。”何齐把何光拖起来,抱坐在佛像前的草埔上。
我怔了一下,呆呆的看他。
“小时候我爸犯了事,在牢里被人搞死了,我妈因为他的死彻底疯了。我成了孤儿,是何光一手带着我。”何齐语气平淡的说。
“我一直叫他老东西,跟他学本事。18岁开了家公司,虽然是他公司的附属品,但跟着老东西一路摸爬滚打,学会了不少商人的油腔滑调。他一直告诉我,要站得高,必须得狠。”
何齐挪了挪步子,继续道:“带着钱跑了之后,没几天我就被一群混黑的人追杀,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我把钱吐出来,只是打着替傅氏伸张的幌子,把我跟老头子当狗一样对待,最后老头子被打的脚彻底残废,为了护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当时特后悔,为什么要卷款跑,为什么,会因为喜欢上一个女人,害死了养我二十年的老头子。”
他折过头,眼里的悲伤浓到化不开。
我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因为喜欢一个女人?”
何齐把我扳正,就这月光让我正视他,我顺着他的眼,挪到他手心里的东西上去。
方块大的盒子,掰开后,有个镶了钻的戒指。
我怔怔的看他。
“是带钱走之后买的,我知道傅氏破产后会让你苦上一阵子,但只要一个月,甚至只是两周,我都有把握用那些钱重新翻盘,让你过上好日子。”何齐看着我,薄唇一张一合。
轻轻的把戒指从盒子里摘出来,把我手拉过去。
我缩了一下。
何齐低低的笑,手上力气蛮狠的加大了:“看我娶媳妇,是老头子的愿望,不过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趁我发愣的间隙,何齐把戒指套我无名指上,“看看我选中的戒指合不合适你,也让老头子看看。”揉了揉,眼里含着光:“果然适合。”
“小幸,离开曹子杭。”少顷后,他冲我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被无名指上的戒指咯的有些烫手,手缩回来揉着,问他:“起诉的人是曹子杭吗?”
他轻轻应了一声:“应该是,追杀的人是以曹氏跟傅氏的名义来声讨的,不会是你,差不多就是他了。”
我心里突突的跳,想说你跟他无冤无仇怎么会是他,可看到他的眼,终究是把话咽下来了。
“这个还你。”半晌,我还是把戒指摘了下来,送回他手上。
他敛着眸子看我,眼睛深得好像潭水。
嚯的,一双炙热的手攀上我的腰,何齐出其不意的贴我身上,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付小幸,我都决定放弃你了,能不能不要再气我了。”他的语气很轻,浅薄的热气喷在我的额头上。
我怔了一下,看着他菱形的唇越凑越近,忍不住伸手挡住。
何齐停下,潋滟的看我,手心的力度渐渐加重:“对不起,就这一次。”
他的气息笼罩着我,全身的肌肉都崩的紧紧的,意识到有些不对,我推开他,却被制的更紧。
“小幸,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我被激的全身发颤,何齐的手跟块烙铁似的往我身上探。
“何齐,停手……”
他没有歇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恐惧快把我淹没,何齐的手跟抹了毒药似的,被他挨一下都觉得害怕。
嘭的一声,破庙的门被毫不留情的踹开。
肖阳屿阴沉着一张脸,外面清冷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长,他面无表情的及过来,一如当初在地下室时的凛冽。
砰的一拳招呼到何齐脸上,速度快到连我都未曾反应过来。
“滚。”肖阳屿用后背抵在我眼前,刚才的一拳把何齐招呼到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妈的,肖阳屿,不要以为你能吃死老子,这次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何齐啐了一口,动作迅速的冲这边踹过来。
肖阳屿身子微微一侧,大概是想偏过去,但僵了一下,然后折身抱住我,一起往旁边扑。
他闷哼了声,把我扑在地上,搂的紧紧的。
我越过他,何齐怒气冲天的脸挤进视线,之后他的拳头零零散散的落在肖阳屿的背上,衣服发出噗噗的闷响,但肖阳屿再未吐出一个字,两只胳膊撑在地上,不让我收到丝毫波及。
原来是为了保护我。
“何齐,你停手啊!”我想推开肖阳屿,可他温热的手执在我的脸上,眼神温柔的像潭秋水。
“我靠,我老大你都敢打,看我不弄死你!”
林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跟方伯带了一帮人闯进来,场面闹的一通乱,连靠在佛像上的何光尸体都因为冲突倒下。
最后何齐还是被制住了。
“有没有受伤?”肖阳屿语气轻的像片羽毛,睁开眼,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像把蒲扇般打着颤。
我立马推他起来,要看他背后的伤,刚才隔着衣服都发出那么厚重的闷响,可想而知何齐的下手不会轻。
肖阳屿忽然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关心起人的语气也跟我想的肖太太一个样。”
我怔住了,然后瞪他。
万程要给肖阳屿看伤,被他摆手拒绝了,他寒着眼看负手半跪在地上的人。
何齐被他们几个联手制服,一双眼睛染的血红。
“可惜来晚了一步,在你来之前,付小幸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还跟我干完了一炮。”
我看何齐现在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很不是滋味。
“看来曹子杭还没教会你怎么说话。”肖阳屿语气不善的逼近他。
“曹……妈的!你跟曹子杭串通好了来害我!靠,老子要弄死你!”
何齐像受了什么刺激,拼命往前冲撞着,但奈何被拧着胳膊,跨了几下还是动不到肖阳屿分毫。
“当初在老子面前说一些话来刺激老子,原来是等着这手,借刀杀人,真他娘的有你的!”何齐的身子剧烈的起伏着,我脑子像断了根线似的。
“……真的是曹子杭做的?”我嗡嗡的问。
肖阳屿顿了一下,“小幸,我让林季先送你回去。”
我摇了摇头,意识到什么,脚步飞快的往外面跑。
出了破庙,肖阳屿一把拉住我:“你去哪?”
我全身跟在冰水里泡过似的发冷,看着肖阳屿,哆嗦着说:“去找曹子杭。”
肖阳屿深深看了我一眼,少顷,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是山路,我送你。”
车上我的思绪一路都没停下来。
如果曹子杭知道这份合同的漏洞,并且利用了这份漏洞去缉拿何齐。
那么便意味着,他早就明白这是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而他会不会也早就清楚了,我在想方设法掏空曹氏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我的一切计划,又为什么要配合我做的一切,看着我一点点把曹氏的资产挪到傅氏的名义下。
曹子杭,他藏的究竟有多深!
“小幸,到了。”肖阳屿握住我的手,温热的触感让我一怔。
我看了眼外头的公寓,点点头,下车前要他别在外头等我,今晚我在曹家住下了。
待会儿进去,大概会变得很狼狈,可我不想让肖阳屿看见我疮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