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佳君有一句没一句的向我倾吐了很多。
大多数都是她不成声的哭泣,酒吧灯光游移在她脸上,昏暗中透出来的寂寥,像把锋利的刀子般蹂躏着两颗濒临破碎的心。
哭过之后,我两又咋咋呼呼的闹腾了好一会儿,享受着灯光洒在身上的洗礼,玩到精疲力竭才肯罢休。
“付总……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下没下决心啊?”她放下第四个酒瓶子,煞是认真的凑过来问我。
“下决心?”我呆住。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肖阳屿再过几天就要飞马来西亚了,方葵那大嘴巴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陪她庆祝。你就忍得下心,看自己喜欢的人跟小三跑了?”她的义正言辞让我有些发憷。
我偏开时佳君的视线,垂下睫毛:“都过去了。”
“过去?你要说你喜欢曹子杭那才是真正的过去了!可你看看你现在……打进门开始就蔫不拉几的,拜托,你好歹还在恋情中,比我这个失恋少女的脸还要苦……你,还放不下肖总,对吧?”
她最后一句话收了尾音,语调也轻了,却听得我没由来的难受。
“这些重要吗……我跟他都有自己的生活,两厢安好才是我的宿命。”我压抑着声音,迫使时佳君必须探过耳朵才依稀听得见。
“两厢安好?付总你别逗了。你跟肖总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回去只要好好解释,跟他说出你的原因,什么磨难不能渡过去?他要不在乎你干嘛要轰动全城办这么个婚礼?你不要再给自己的胆子小找借口了好吗?他喜欢你,傻子都看的出来。你连这一步都不肯为他踏过去,还要怎么怪上天不公?”
时佳君是彻底上头了,两边脸颊酡红一片,话到嘴边却分外的利索,还带着平日里欠缺的咄咄逼人。
少顷,她沉着眼帘,呐呐般的说:“要是林季喜欢我……别说一个方葵了,就算是穆卿谷跟她联合上阵也不可能挡得住要我回他身边,可他妈……算了。”
“付总,你好好想想。要这么继续过下去也没人会怨你,顶多自己图个不自在。我是一路看着你两恩爱过来的,你不像我,你两不在一起多可惜……如果你能接受肖阳屿以后跟方葵有了孩子,那么今天的话权当我没说过。”
她说完,提起包,特潇洒的转过身就走。
我对着一桌子的空酒瓶子,脑子里像裹了层又浓又厚的浆糊。
好半天,才招了招手,试图从窒息中解脱出来:“买单。”
“女士您好,刚才那位跟您一起来的女士已经买过单了,她要我们给您留话,等舒服点了就出去,她在门口等您。”
我有些惊讶时佳君的驻留,点点头,踏着脚下五厘米的高跟一步步贴近门外。
冷风夹杂着烟草的味道,离开了酒吧内场的暖气,外面的湿意让我打了个寒颤。
时佳君站在门外看向我这边,背光而立,眼神有几分迷离。
我头一次发觉她现在的样子挺陌生的。
“付总。”她招呼了一声,跑我身边,缠着我的胳膊,把声音压抑的极低:“我把万程叫来了,你有什么关于肖阳屿的事都可以问他。不过只许一会儿,剩下的我得跟他想想救林季的法子。”
然后不由分说的把我圈过去。
万程挑着眉,事实上在时佳君刚说他也在的时候,我的目光就跟他撞上了。
黑色镜框下依旧是寡淡的一双眼睛,比起上次见面时多了数不尽的疏离跟寒意。
“好巧。”他说。
我低头,躲开他的视线。
他倒也没强求,兀自走到车头,语气冰冷:“上车吧。”
我心里跟被倒刺刀尖绞了似的。
“我的夫人就不劳烦你来载了。”胳膊一暖,一股子煞是沉稳的劲儿把我往后一拽,噗的砸到一块生硬的胸膛上。
抬头,曹子杭寒着一张脸,眉锋挑的老高,一瞬不瞬的盯着万程在的方向。
我没想到他会来,懵懵的想曲开,结果擒住我腹部的手却更用力了。
他不让我走,明明手上下了狠劲儿,脸上却还是云淡风轻,饱满的额头上还挂着细汗,不难猜出刚才该是跑来找我的。
“曹子杭你撒手……”我使着劲儿推他,却撼动不了分毫。
他睨了我一眼,瞳孔里的凉意须臾间布开,片刻后像是人命般的叹了口气,道。
“老婆,你原谅我好不好。这次公司临时有事,要紧急加班我才没准时准点来接你的。”
“我……”我窒住了。
万程那边却再没了动静,老半晌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那头嚯的及起汽车发动的声音,曹子杭才堪堪把手撒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瞪他,“我们分明就不是那种关系,你干嘛老是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举动?”
曹子杭睨了我一眼,眼里薄冰渐显:“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还只是不想让肖阳屿知道?”
我一凝:“不管是谁,我们之间没有关系,这是事实!”
曹子杭冷着脸跟我对角上,嘴角挂出讽刺的笑:“行啊,付小幸,不过跟那个男人的手下见了一面,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了?”
“曹子杭!”我气的脑袋发晕。
他再没答话,把我塞上车后闷闷的将油门踩到最底。
等到公寓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被他抱进去的。
三叉神经疼,那些烈酒的后劲好像反上来了,咋咋呼呼的在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要命。
“这么点酒量还敢喝,真是不要命了。”我依稀间听到曹子杭暗啐了一句。
“小幸喝酒了?”是付博砬的声音,彼时正有双温暖的手在给我掖着被角。
“嗯,看样子还喝了不少。”曹子杭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压抑。
寂静了几秒,倏地被付博砬打破僵局。
“小幸喝酒……是为了他吧?”
我眯着眼,依稀能看见曹子杭窒了一下。半晌,骨节分明的手在衬衣口袋里掏来掏去,像在着烟。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僵下来,烦躁的松了松领带,“你想说什么?”
“曹子杭,肖阳屿还有三天就要出国了。”付博砬向来温和的语气有些发寒。
我背脊一僵。
“那他妈又关我屁事?”曹子杭声音粗粝了几分。
“你该明白小幸放不下的一直是他!”付博砬说道,又像是顾忌到在床上昏昏睡去的我,极力克制着声音:“她喜欢的从来不是我,也不会包括你。”
“别拿你跟老子做比较!”曹子杭有些偏执的点了点付博砬的领口,少顷,深吸口气,语气缓慢的说:“我说过,我不会放手。我曹子杭的确混蛋,可绝不会再让付小幸回到肖阳屿那个孬种身边!小幸是我的,不管她乐不乐意,没人再能抢走她。”
话题终结于此,曹子杭大步流星的夺门而出,留下我跟付博砬独留在狭小静谧的空间里。
我佯装熟睡,听着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
“……我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你吧。”付博砬略有些自嘲的口吻倾诉道:“小幸,哥做了很多自私的事,我一向懦弱,连当初跟程悦订婚都只是想逃避你跟曹子杭在一起的事实。抱歉,这次哥哥打算强大起来,来替妹妹找回她想要的幸福。”
“你……会原谅我吗?”
末了,额头一暖,付博砬很轻的在我的眉锋上烙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眼帘微微张着,期着深灰色的风衣一寸寸离开视线范围,冥冥中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撕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