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
沈加欢在门口的广场上站了很久。
十二月的天气，C市急剧降温，她穿着一件浅咖色的大衣，站在风口，冷得哆嗦。
犹豫了很久，最终沈加欢还是走进了傅氏集团的大楼。
前台的小妹正趁着没人的时候回一下男朋友的微信消息，冷不丁看到跳出来的新闻弹窗。她撞了撞身边小姐姐的肩膀，说：“不得了不得了，我们总裁又收购了一家大公司，感觉总裁自从从南城回来之后，比以前更加热衷工作了……”
“总裁不一直都是工作狂的吗？”
“说的也是。对了，总裁什么时候结婚啊？”
小姐姐想了想答：“距离总裁的上一次婚姻，也才不到一年吧。”
真的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的生活啊，结个婚跟玩儿似的。
“中国所有未婚女性的眼中钉也算是彻底消失了吧。”小姐姐又道。
小妹点点头：“说起来，沈加欢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过了。”
“不论是谁的话，都不会再好意思抛头露面了吧？”
想起来，之前在媒体面前，沈加欢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圈子里不少女人都看她不顺眼，可是没办法啊，人家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人家就是泡到了钻石王老五，人家就是过上好日子了，羡慕嫉妒不来的。
可惜好景不长，这才耀武扬威了多长时间，转眼间就又被打回原形了。
小姐姐叹了口气，说：“不过好歹人家也算是得到过傅寒的人。”
小妹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个沈加欢，但是我更不喜欢宋挽枝。”
“为什么？”
“虚伪咯。”小妹道，“不过他们那个水平的人，都虚伪呀。管她呢……反正嫁给总裁的又不是我。”
还是少做白日梦吧，小妹心里想。
结果话才刚说完没多久，电梯门就开了，宋挽枝和几个女同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那几个是策划二部的职员，一个个的围在宋挽枝身边嘘寒问暖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贴在人家的屁股上。小妹看不惯那几个女人谄媚讨好的样子，切了一声。
“哇，挽枝，你今天的妆容好漂亮啊！”
“这件衣服也超级美！超级符合你的气质。别人一定穿不出你这种感觉。”
小妹瞥了一眼。
不就是因为时装周所以名声大振的衣服嘛，哪里有什么气质不气质，淘宝仿款多了去了。
真是受不了这些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扮演起马屁精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宋挽枝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既不腼腆又不骄纵，她柔声说：“下次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这些啊，我对美妆和服装都很感兴趣的。”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一起去逛街吗？”
“当然可以啊。”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像是一个翻天了的鸡圈。
突然，几个人沉默了，目光集中在大楼门口的位置。
小妹顺着几个人的目光望过去，顿时也傻眼了。她赶忙拽了拽一边小姐姐的手，说：“我的天，你快看是谁来了！”
还能有谁？这不是消失了小半年的沈加欢吗？
她怎么来了？是来找傅总旧情复燃的？不至于吧？要是找傅总的话，不至于按捺到今天还没什么动静吧？可要不是来找傅总的，难道是来上班的？显然不可能。
这么长的时间沈加欢去哪里了？为什么选择现在这个点回来？一瞬间几百个问题在小妹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揭开这些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看好戏。
一见到沈加欢，那几个女同事的脸顿时就歪了。
“她来干嘛？”
“都已经一败涂地了，不至于还想找总裁破镜重圆吧？”
“你看她现在落魄的样子，果然没有了总裁撑腰，她什么都算不上。”
“是啊，就她那种女人，怎么可能能跟我们的挽枝相提并论啊。”
“就是……”
宋挽枝劝阻身边叽叽喳喳的几个人：“好了，不要再说了。”
沈加欢明显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个人，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走到前台，看着小妹，说：“我找你们总裁。”
小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请问你有预约吗？”
沈加欢道：“没有。”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的话，不能和傅总见面。傅总说了，最近一段时间，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所有的人一概都是不见的。”
沈加欢沉默了半晌，尔后道：“麻烦你转一下内线，我跟你们傅总来说。”
“抱歉……前台是不能直接连到总裁办公室的。”
她知道前台是不能直接连到总裁办公室的，但是可以连到总裁办。
“麻烦给我连到总裁办，我找傅晴。”
小妹点头：“好……”
还没来得及按电话号码，冷不丁宋挽枝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缓步走过来，对着沈加欢道：“你找傅寒有什么事么？如果有事的话，可以跟我说，我来转达。”
“不用了。”沈加欢道，“我跟傅晴说就可以了。”
傅寒工作很忙，所以这段时间楠楠一定是傅晴照顾的。找傅晴也好，省得跟傅寒打照面，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面对傅寒。一想到他心就在流血，见到他，恐怕她会连呼吸的能力都丧失。
宋挽枝微微一笑，说：“傅晴今天没有来公司上班呢。”
“那我明天再来。”说着，沈加欢转过身就往外走。
“明天你还想来么？”宋挽枝站在她身后，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沈加欢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嗯。”
那几个女同事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怎么还有脸来啊？自己是谁心里没点逼数吗？傅氏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吗？她把这里当成是什么地方了？”
有人附和道：“哎呀，人家脸皮可厚了，怎么可能没脸来呢。怎么说她也是总裁的前妻啊，说不定哭着喊着再用尽手段爬上总裁的床一次，就又能捞到不少好处呢。”
“怎么可能？我们总裁眼睛是瞎了吗？要是我们总裁喜欢她，怎么可能跟她离婚？都是个过气了的前妻了，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装逼给谁看？”
“人家可是清纯玉女。听说人家跟顾承璨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呢。”
“哦，原来是普通朋友啊。当然了，人家心里可觉得顾承璨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呢。”
几个女同事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沈加欢握紧手，她望着前方，腰杆挺得很直。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如你所见，沈加欢，有什么事你还是跟我说吧。一切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转达。”
沈加欢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良久，她道：“我来接楠楠。”
“哦，你儿子啊。”宋挽枝依旧笑容满面，“好，我会跟他说的。你现在住在哪里，我会让司机把你儿子送到你家门口的。”
是啊，她现在住在哪里呢？沈加欢这才发现，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之前租的小公寓已经退掉了，后来住的一直都是傅寒的房子，再后来去了南城，A市的那个房子一定是不能去了，她刚从华盛顿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考虑自己到底要住在哪里。
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突然发觉了这个可悲的事实。
于是她只能说：“送到顾承璨家就好。”
沈加欢一直背对着宋挽枝，因此她并没有察觉到站在她身后的人。
“你真的跟顾承璨在一起了？你跟他同居了？”宋挽枝问。
“跟你没有关系。”沈加欢一字一顿地说，“你只需要告诉傅寒，把楠楠送到顾承璨家就可以了。”
尔后，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好，我会送到。”
沈加欢在那一刻僵住了。
那是傅寒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
在那一刻，她多想快步离开，可是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似的，偏偏是一步都挪不动。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距离她没有几米的位置站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可是……她竟然连转过头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见到他又如何呢？又能说些什么呢？那天在华盛顿酒店里的一切她都看到了，是他先背弃了他们的爱情的，她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念想？
她想保留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就算是输，最起码，体面一点，好吗？
沈加欢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她望着傅寒，目光沉静。
他也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眼神，她永远都看不透他。
“那，谢谢你。”她说。
傅寒启唇道：“不客气。”
淡漠的，就像是从没有认识过的陌生人。
在爱情的角逐里，她已经决定要活得潇洒坦荡了。
绝不纠缠，永不纠缠。
“顾承璨家的地址我稍后发给你。”
“不用。”傅寒道。
好像没有什么能再说的话了。
沈加欢率先移开的视线。
在傅寒的注视下，她甚至怀疑做错事情的，是她自己。
明明是他先跟她分手的，凭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像是审视犯人一样的眼神，她讨厌。
可是，她还是低头了，她用低到就快要听不见的声音问：“你就……再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吗？”
说什么都好，不要这样冷漠，不要这样，求你。
傅寒的目光停在了她后面的方向。
“有。”傅寒说。
沈加欢的眼里划过了一闪而过的惊喜。
他望着她身后的人，话却是同沈加欢说的：“顾承璨的地址，告诉我。”
她眼中唯一的光，彻底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