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的面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只是松开了蹙紧的眉头，整个人看上去很温和。
越是这样的傅寒，才越是可怕。陆森吸了吸气，道：“具体情况我再去调查一下……”
“不用了。”傅寒冷声打断，“不用再去调查了。”
他放下手中的报表，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的旁边。已经是晚上了，外面霓虹闪烁，傅寒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陆森没说话，等待傅寒的下文。
“明天，我要去医院，拜访一下那个花医生。”
“花医生？”陆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
“傅晴最近找他有些频繁，我要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陆森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那……沈加欢那边……”
傅寒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陆森就乖乖地闭嘴了。
她是傅寒唯一的软肋。
“她是不是怪我了？”良久之后，傅寒喃喃道。
所以她才会用这样的方法惩罚他。
“只是因为她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吧。”
良苦用心？他还真的没有什么良苦用心？只知道这样能救她，其他的，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陆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陆森在心里叫苦不迭，为什么这种世纪性大难题要问他？他一个小秘书，怎么把自己假想成大总裁？
陆森想了很久，然后老实巴交地说：“我也不知道，傅总……”
是啊，谁又能知道。
陆森又道：“但是傅总你不要担心，就算暂时有矛盾，不久之后也会拨开乌云见阳光的。沈加欢也不是不懂事的女人，到时候，一定能理解你的。”
“理解？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我自己，我又怎么能奢求她的理解？”
傅寒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都乱成了一锅粥。
他向来把人生捋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这一次，他又开始心乱如麻了。
“傅总你答应了董事长的条件，不就是为了给沈加欢治病吗？而且你也没打算真的结婚啊。到时候找个法子，断了这桩婚事不就行了？”
“哪里有这么简单。”他对外宣称，宋挽枝是自己的未婚妻，这就不再是他和宋挽枝两个人的事，而是傅家和宋家两个家族的事。
他委屈自己，无非就是想彻底扳倒韩傅祺，这样才能彻底地保她平安。
“对了，韩傅祺最近在干什么？”
“他出差去了，公司有个项目，他负责跟进。”
“他在傅氏美国分部当总裁时候，分部那边所有的情况都能查到么？”
陆森点点头：“虽然比较麻烦，但是可以。”
他已经拿到了华盛顿的那笔单子，很快，他就要彻底打开美国的市场，不是以傅氏小分部的名义去做一些小的单子，而是以国内的龙头企业傅氏集团总部的名义要那些美国人心甘情愿地把裤兜里的钱全部都掏出来。
他要掌握韩傅祺所有的人脉，出入的所有地点，还有多年前的那场大火，究竟跟他有多少关系。
傅寒眯起眼，陷入了沉思。
他又想起了那场大火。
那场大火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媒体给的数字一定不是真的，真正的死亡人数一定多余媒体报的十七人。
“嗯，好。还有一件事，江曼现在人在哪里？”
陆森突然觉得傅寒要操心的事情真的是多。
又要担心沈加欢，又要和宋挽枝做戏，又要去调查韩傅祺，又要去拜访花医生，现在还要去关心江曼。
“不知道。”陆森道，“那件事之后，江曼就彻底消失了，我没有查到她的任何外出记录，她还在C市。不过她藏得很隐秘。”
“帮我留意一下，她可能知道一些东西。”
现在国内生意做得最大的几家无非就是傅家、宋家、高家，除了傅家已经在龙头待了几十年之外，宋家和高家都是近几年才跻身前列的，江家这几年已经开始逐渐没落，但当初鼎盛的时期，风头也不少。
这个圈子里的情报被少数人攥在手里，他们就像是连根生，一旦一个人被拔起来，其他所有有牵扯的人都会被全部拔起。
关于那场大火，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那一定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一定有内幕，甚至，他也能猜想出来，那场大火和韩傅祺还有韩章脱不了干系，但这不是全部。
他要把那个秘密彻底挖出来。
还有，要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血债血偿。
*
花遇打了个喷嚏。
他喝了口茶，结果茶水溅到了他的白大褂上，花遇咂舌，总感觉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啊。
他拿来纸巾擦拭，过一会儿，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请进。”
然后一抬头，花遇愣了愣。
这个人他自然是认识的，之前也来过几次，而且这种脸在报纸上随处可见。
他礼貌性地说了一句：“傅先生你好。”
“你好。”傅寒微微颔首。
“傅先生，进来坐吧。”
傅寒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很冷静。
花遇给他倒了一杯茶，问：“傅先生是来探望家属的吗？”
“不，我专程来找你。”
花遇拿水杯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他放下水杯，坐在了他的对面：“那你找我是什么事？来咨询问题的么？”
“确切来说，我是为了傅晴来的。”
花遇瞬间了然了。
他双手放在桌子上，目光平视着傅寒，道：“傅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你喜欢傅晴么？”傅寒开门见山，没有绕弯子。
花遇想了想，尔后道：“我和傅小姐虽然最近见面比较频繁，但她都是来这里找我咨询心理问题。我和她，并没有那方面的牵扯。”
傅寒打断了他的话：“花医生不要避重就轻。我问的不是傅晴来找你做什么，或是她来找你几次，我想知道的，无非就是花医生是否喜欢她。”
这兄妹俩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天天眼泪汪汪，一个见了他就恨不得要揍他，他怎么就这么命苦？
于是花遇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对傅小姐，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们并不是很熟，而且，我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我不是那种喜欢高攀的人。”
傅寒目光沉了下来。
他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长相很柔和，是傅晴最喜欢的类型。很干净，很白皙，指节分明，让人觉得很舒服。
傅寒往后靠了靠，说：“那么花医生，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花遇一愣：“什么？”
“选项一，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不喜欢她，让她死心。选项二，换份工作，消失。”
花遇睁大眼睛：“没有选项三？”
傅寒摇头：“没有。”
花遇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知道傅晴对你有好感，甚至说她有点喜欢你，但是你却不愿意给回应，难道不是么？”
“我对喜欢的定义没有这么简单，要喜欢一个人，哪里可以这么快就喜欢上？”
“长久相处下来，不是喜欢，是习惯。既然你到现在为止也不喜欢傅晴，那么以后你就都不会喜欢上了。”傅寒语气很淡漠，他继而说，“我也许是有些专制，但是傅晴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如果没有萌生好感，那就在一切酝酿发酵之前彻底结束。”
花遇摇摇头，道：“我不会换工作，我也不会告诉她。”
傅寒拧起眉头，说：“为什么？”
“工作是我辛辛苦苦考上的，我并不讨厌傅晴，为什么不能继续相处下去？我不觉得日久不能生情。”
这个人，比想象中要难搞定一点。
傅寒站起身来，说：“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么我就没有必要再跟花医生说下去了。”
花遇也站了起来，他问：“傅先生是不是动用自己的关系实行一些强制性的手段？”
“我没那么多时间。”他冷声道，“花医生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选择，那就当我今天来是给你一个忠告。傅晴是我妹妹，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好过。”
“是因为傅先生的情感失败了，所以才变得这样小心翼翼？”
傅寒开门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他背对着花遇，没有说话，尔后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花遇觉得自己有点帅。
居然能跟傅氏集团的总裁傅寒这样说话，他也是一点都不虚。
花遇喝了口茶，然后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了十几分钟，坐到颈椎都疼了，然后听到了门推开的声音，花遇一抬头，和门口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有些惊讶：“顾承璨？”
更惊讶的是，他还带了个人。
这个人好像是……啊，就是刚才那个傅总的……前妻吧？
“好久不见啊花花。”
“你自己去国外一待就是两个月，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话。”
顾承璨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有事嘛。”
花遇转身去拿水杯，忽的听到身后传来沈加欢的声音。
她说：“我要去找他。”
顾承璨有些急：“你还要去找他？”
“嗯。”她说，“我要去接楠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