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日子冗长无趣，要不是顾承璨时常来看她，沈加欢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度过这段比死更难熬的岁月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把自己的手机给关闭了，陆森来看她的时候，她也都谢绝了。
有些事情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那道鸿沟既然已经存在，就不可能轻易逾越，回到当初了。
午夜梦回，她总是惊醒，梦里她和傅寒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醒来之后，沈加欢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不知道傅寒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先放弃了自己，但她想，既然这是傅寒的选择，那她……尊重他。
出院那天是平安夜，顾承璨来医院里接她。
沈加欢收拾好东西，站在床边，小护士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
“哎，五个多月了，我还真的听喜欢你的，虽然你有一次跑出了医院……害我被一顿臭骂。”小护士有些惋惜地说。
沈加欢笑道：“以后有机会还是会见面的，多谢你，我的英语水平提高了不少。”
小护士抹了抹眼泪，说：“以后我去中国的话，找你玩。”
“以后我来华盛顿，还是会来找你的。”
“那……再见！”
“嗯，再见。”
我们和多少人说过再见。
到最后，又都是再也不见。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你急着回国么？”沈加欢问他。
顾承璨摇摇头：“最近休了很长时间的假，反正我的工作也不要求坐班，无所谓的。”
沈加欢道：“那……送我去个地方吧。”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很想跟乔亦说说话。
乔亦在华盛顿一个小公寓，她知道密码，之前在乔氏的时候，来美国出差过两三次，都住在他的公寓里，那间公寓里有很多乔亦的东西，沈加欢这才意识到，原来乔亦已经离开她很久了。
在这场商业的角逐中，谁都不能幸免于难，乔亦是牺牲品，大家都会是。
很久没有去到那间公寓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打扫，里面铺满了灰尘，沈加欢推开门的时候，满鼻子里弥漫的都是一股让人作呕的霉味。
这间公寓不大，陈设和装饰都是多年前的风格，沈加欢走进去，找到了很久之前乔亦留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相册，里面都是拍立得拍的照片，都是当初她拍的照片，后来她送给了乔亦。
顾承璨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在遇见傅寒之前，我以为乔亦就是我心归属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我和乔亦认识的时间太久了，潜移默化地把这种习惯当做是喜欢。后来傅寒问我，如果，如果陪伴我这么久的人不是乔亦，而是别人，是不是我也会所谓的喜欢上那个人。当时我愣住了，傅寒说，倘若我也会喜欢上那个不是乔亦的别人，那这就不是爱。”沈加欢翻开相册，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然后抬起头，看向顾承璨，说，“他告诉我，真正的爱情是非她不可的。你能理解么？”
顾承璨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懂。”
“我这一生都不会爱上其他人了。”沈加欢道，“傅寒教会了我爱情是什么，也是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教会来我成长。”
顾承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已经不是傅寒的妻子了，那些嘲笑我，说我麻雀变凤凰美梦落空的人，可以大肆耀武扬威了。他们说的对啊，我和傅寒哪里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早就该知道，我高攀不起的。”
“是他辜负了你，和你没有关系。”
沈加欢摇摇头，说：“不是他辜负了我，应该是他在我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吧。”
“沈加欢，你到现在还在为他辩驳什么呢？”顾承璨抓住了她的手，道，“他趁着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跟你解除了婚姻关系，然后再大张旗鼓地和宋挽枝订婚，他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么？他转眼就可以去睡别的女人，你呢？你一个离婚的女人，你该怎么办？他如果真的爱你，不想辜负你，总不会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沈加欢长舒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
他都已经光明正大地和宋挽枝睡了，她一个人还在这里期待什么？
如果是有苦衷，不会对宋挽枝踏出那一步的吧？
或者是他在这场爱情游戏里面玩的累了，终于决定老老实实做他的大总裁，找一个相当的女人结婚生孩子，继承家业就差不多了。
可是她呢？
她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沈加欢有些苦恼地垂着脑袋，说，“我有很多的话想要跟他亲口求证，但是我没有勇气。我害怕得到的结果就和梦中一模一样，我不敢去问他。”
“还需要去问么？”
“是啊，不需要去问。可是顾承璨，我不甘心啊，你懂吗？我不甘心。”
她不甘心，她心爱的男人怎么可以拱手让给别人？她做不到啊！
就算是傅寒铁石心肠想要和他彻底再见，她也做不到啊。
“加欢，你的余生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你一定能忘记那个人，重新开始。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傅寒一个人是爱着你的。”
“可我只爱他一个人啊。”
顾承璨倏忽间就噤声了。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疼，细细密密的。
沈加欢站起身来，道：“走吧，我只是来拿这个相册的。之前乔亦落在这里了，本来想下次有机会再来这里拿的，结果没有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
人的一生都在说下一次下一次，哪里有这么多的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再也不会有了。
沈加欢走到门口，拉了几次门把手，门锁发出奇怪的声响，大门纹丝不动。
沈加欢看了眼密码锁：“不会吧？锁坏了？”
顾承璨试探性地扭了几次，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是有点问题。”
“太长时间没有来了，坏了也不奇怪。等下我去找一下小区管理，应该是有应急开锁服务的。
沈加欢找了好半天，终于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小区管理的电话。
“喂你好。”
“你好，我这里的锁好像有点问题，麻烦你过来帮我们从外面开一下好吗？我和我朋友被锁在里面了。”
电话那端的人略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女士，今天是平安夜，现在都已经不工作了，我是临时的，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最要也要等到明天上午七点。”
沈加欢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
“明天早上七点一定能来开锁吗？”
“可以的女士。”
“那好吧，谢谢，再见。”沈加欢挂了电话，有些无奈地对顾承璨说，“平安夜，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只有明天早上才能开锁了。”
顾承璨倒是不介意：“也就十多个小时罢了，很快就过去了，聊聊就好了。”
“客厅有电视机，可以看电视。”虽然很长时间没有来，对于这里的设施，沈加欢还是有印象的。
“国外的电视剧和国内的比，还是比较喜欢国内的。”
沈加欢点点头：“嗯，我也是喜欢国内的。还早，那就聊聊天吧，也没什么东西能吃了。要是困了的话可以去睡觉。”
“说说你和乔亦吧。”
“乔亦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他去世的那一段时间，我几乎精神崩溃。对我来说，他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很感激他。不过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理问题这样严重，我只知道他有轻微的抑郁，那时候已经慢慢在调理了，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谁都没有想到乔亦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是因为傅寒么？乔亦的死。”
沈加欢僵住了。
“不是，是因为傅老爷子。”
顾承璨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告诉我吧，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傅寒。”
沈加欢苦笑了一声，说：“不用白费力气了，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忘了他。”
“没错，我是不想忘了他，我想他，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见他。”
可那又如何呢？沈加欢嘲笑自己。
他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不。”顾承璨望着她，目光很坚定，“你会忘了他的，一定。”
*
傅氏，总裁办公室。
陆森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傅寒正拿着报表。他抬眼看了看陆森，道：“她怎么样了？”
“出院了。”
傅寒微微粗了蹙眉头：“没了？怎么出院的？现在人在哪里？你现在汇报情况怎么就三言两语就打发我了？”
“还有……”
傅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傅总，说是可以，但是你别生气啊……可能我的情报也不一定准确。”
“说。”
陆森挠了挠头，老实巴交地说：“是顾承璨接她出院的。”
听到顾承璨的名字，傅寒拿着报表的手微微颤住了。
“顾承璨？”
“嗯。然后他们两个人去了一间公寓。”
“公寓？”
陆森蜷缩着脚趾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两个人在里面待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