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状态及其不好的沈加欢不得不顶着疲惫的身体应付面试。
她的大部分衣服都是职场装，即便是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她也常年扎一个简单利落的马尾辫，妆容很淡，精神又干练。
“沈加欢？”意识到对面已经不止一次在叫她的时候，沈加欢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
对面的人一直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抱歉。”
“总之呢，你的个人情况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来上班了。公司给你的位置是策划部总监助理。”HR也知道她的底子，当然知道这个位置是委屈了她，因此他面上也有点难色。
策划部总监助理……从国内一百强企业的策划部副总监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的总监助理……
罢了罢了。沈加欢摇了摇头，默默在心底里唏嘘。
总归要有重头开始的勇气。
况且上帝已经够优待她了，让楠楠安然无恙地度过了难关，她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她笑了笑，答：“好，明天我会准时来报到。”
HR见她要走，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沈加欢回过头，便听到他问：“你认识我们老板吗？”
公司的老板？这家公司规模小，说实在的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家公司，来应聘也是向人力资源管理那边投的简历，没有机会接触到老板，他怎么会这么问？
“没有，我不认识。怎么了？”
对方摆摆手，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
第二天，整装待发的沈加欢走进公司的第一刻起，就发现了不对劲。
所有同事看她的眼光不该是对新人的眼光，就连上司对她也不像是对下属的那般。沈加欢想起昨天HR问的问题，难道这家公司的老板跟她有什么莫名的交情？
她的顶头上司大名张贞，因为觉得自己的名字实在俗气，所以总是叫大家喊她Sara。
沈加欢硬着头皮喊了一声“Sara姐”，就被她带去策划部找位子。
公司的规模不大，上上下下也就几十号人，沈加欢坐了下来，才发现她的位置已经被人精心打扫过了，桌面上摆了一株绿萝，被照料得很好，桌上还有一张字条。
——工作愉快。落款，昝清。
昝清？她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但她对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了。
直到工作了一天的沈加欢走到电梯口准备下楼的时候，一只手早她一步按下了电梯按钮，抬起头沈加欢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有那么一点眼熟。
“沈加欢。”他笑眯眯地喊她的名字。
“你好。”她想了想，问，“请问你是……”
“昝清，我叫昝清。”
昝清……她想起白天在她桌上的那张字条。
沈加欢的思绪忽的像是被人拉了一下，她才猛然意识到今天整个公司里都在谈论的公司老总是……昝总？
她一阵尴尬，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昝总？”
“叫我昝清就可以了。”他说，“三年前，我在乔氏待过。你还记得吗？”
三年前？乔氏？
三年前那会儿她一心追随乔亦，说实话，对面前的这个人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抱歉，我不记得了……”
昝清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本来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之前在乔氏实习过一段时间，不过并非是在策划部，所以你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被一个自己不记得的人记得真是一件令人窘迫的事情。
沈加欢嗯了一声，道：“昝总是准备回家去吗？”
昝清撇了撇嘴，道：“嗯，你呢？回家去吗？我送你。”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沈加欢摆摆手道：“不用了昝总，我坐地铁回家，很方便。”
没成想他却早她一步跨进了电梯，昝清干咳了一声，说：“其实这不是我的意思。”
沈加欢蓦地一愣。
这不是他的意思？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正当沈加欢思忖的空隙，昝清说：“别猜了，是乔总托我好好照顾你的。”他嘴里的乔总……是乔亦吧？是乔亦委托他照顾她的么？所以全公司上下的人才会以为她是有后台的人？难怪大家看她的眼光都是不一样的。
她想了想，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给乔亦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的帮助，我现在工作很好。
没有回复。
沈加欢谢绝了昝清送她回家的好意，一个人漫步在夜幕降临的城市街头，很多地方似乎还留有她和乔亦的痕迹，他们曾赤诚又热烈地为梦想奋斗的影子。
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沈加欢知道自己不该想，可却又是忍不住去想。
手机震动了一下，乔亦回了一条短信过来，一行字，言简意赅：加欢，我在家里等你，务必要来。
她的心一颤，乔亦为什么会喊她见面？是不是她不在乔氏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乔亦有什么要跟她说？
“务必要来”四个字像是烙在了她的脑子里，怎么也驱散不去。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务必要去？
来不及思索，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飞快地赶往乔亦的公寓。
江曼在公寓的厨房里走了一圈，最后停了下来，拉开冰箱的门一看，她有些不满地说：“你的冰箱里怎么都不留些吃的？”
“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放了也吃不下的。”乔亦将她的包放好。
江曼牛皮糖似的粘了过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领证？”
闻言，乔亦微微一怔，尔后道：“最近公司很多事，你也懂，再过一阵吧。”
江曼拧起眉头，伸手环住了乔亦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今天晚上我住在这里吧？”
“不好吧。”他有心事，说话都是敷衍。
江曼当即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道：“乔亦，你什么意思？你不是都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我和你的关系么？为什么还要拖拖拉拉的？你还想着那个女人？”
乔亦摘下领带，好声好气地解释说：“曼曼，你知道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加欢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我妹妹，你不要这样说她。”
“妹妹？”江曼哼笑了一声，“你把她当妹妹，她把你当哥哥么？”
乔亦沉默了。
江曼从柜子里拿出一杯红酒，又找来两只高脚杯。
“我先去洗个澡。”他的面色极其不好看，乔亦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江曼眯起眼，从包里取出一颗小小的胶囊，随手丢进红酒杯里，暗红色的液体浸入胶囊，她捻着酒杯轻轻晃了两圈。方才她用过的手机还在茶几上，她勾起唇角，笑出声来。
她倒要让那个女人看看，乔亦到底是谁的男人。
公寓的门没有锁。
沈加欢敲了几次门并没有回应，门是虚掩着的，似乎是在等他来。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味，迷人的、妖冶的香气。门口摆着一双高跟鞋，沈加欢愣了愣，那好像是江曼的鞋子。
“乔亦？”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乔亦的公寓她并不陌生，几次乔亦在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都是她把他送回来的，因此沈加欢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卫生间门口还冒着热气。
乔亦刚洗完澡？
茶几上放了两个空酒杯，沈加欢正疑惑的空隙，忽然听到右手边的房间里传出声音。
是乔亦的声音，太熟悉了，她不会认错。
正因为那个声音是乔亦的，沈加欢才更加错愕。
房间的门没有关，借着微弱的灯光，她能看见房间里的画面，在那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支撑不住，是乔亦……是乔亦啊。
宽大的床上，是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体，凌乱的衣物散落了一地，扑鼻而来是醉人的香气，沈加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她心爱的男人吗？
是啊……那是他爱的人啊。
可正是她爱着的这个人，此刻正拿着一把无形的挫骨钢刀硬生生地剜着她的心头肉。
她听见来江曼的喘息声，看见她心爱的人怀里却是其他的女人，他们拥抱，他们亲吻，如同两只灵活的鱼。
“乔亦……”江曼喘着气，低声呢喃道。
随着江曼从嗓子里溢出的呻吟，乔亦翻了个身，又是一阵云雨。沈加欢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人用力地扯住了，明明想逃离这里，可偏偏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都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不明白。他让她务必要来就是为了让他欣赏这一幕好让她彻底死心是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要恭喜乔亦，他成功了。
爱了这么久，到头来，不还是大梦一场。
沈加欢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乔亦的公寓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遭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她忘记自己喝了几杯酒，手机响起来，她接通电话，是昝清。
“你到家了没？”对面刚问出口，就又追问，“你在哪里？酒吧？你怎么了？”
“乔亦为什么会让你来照顾我？”
昝清一时语塞。
“他会让你来照顾我么？哈哈，你别搞笑了……”说着说着，她竟哽咽了，“骗子。”
昝清急了：“你在哪个酒吧？你等我过来！”
“骗子。”她又重复了一遍，尔后自顾自地发笑，“他会好心到来照顾我么？他根本就不会好心地来关心我的死活。他不就是不希望我喜欢他么？好啊，行啊！我不喜欢他了！我不喜欢他了还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他非要这么伤害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