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娟、章大海，还是章幸？
赵晴并不认为是章娟，因为如果是她，那么她一定也会把外屋一并整理。
也不太像章幸，从章幸身上那件邋遢的脏校服来看，少年也不是一个讲究的孩子。
而章大海……
赵晴心里有了答案。
“这里还保留着章幸妈妈走时的样子吗？”
此时章娟正瞧着那张椅子尴尬，倒着步子前去将绳子往里面收了收，悄悄把椅子靠墙。
“是，还保留着，大海和章幸这父子俩不让碰，之前我想来收拾过，结果大海闹腾得要命，我也就不管了，反正也还算整齐。”她看到赵晴视线瞥过绳子，连忙解释，“哎呦，你看，我找了那么久栓货的绳子，原来搁这儿呢！一定是章幸那孩子拿过来的！”
赵晴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赵晴听到了主屋传来一声怒吼：“够了！！”
赵晴和章娟两人交换下视线，都觉不对，急忙朝着主屋跑去。
结果一眼就见到了章大地老人横冲冲地站在门口，憋红了一张脸，浑身直抖。
他走指着大门口，喊道：“走，你们都走！！”
顾一闻则是从容地站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冷静到毫无波澜。
章娟赶紧跑了两步到章大地面前，抓着他的手臂问道：“老哥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章大地气得直哆嗦，一把拽回自己的手：“跟你没关系！”
赵晴也跑到顾一闻身边。
“看来要走了。”顾一闻说道，对章大地说，“那今天，我就告辞了。”
说完，拢拢赵晴的腰示意离开。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赵晴有些云里雾里。
难道是谈崩了？赵晴猜测。
但无论如何，杵在这里不是办法，先离开应该更好。
她对顾一闻点点头，眼看着老人就要冲过来赶人，赵晴冒风险跑上前叮嘱道：“这几天，伤口不能碰水，容易发炎。”顿顿，又以极快的语速接，“章幸在我们那里很安全，随时可以联系。”她看向章大地手里几乎捏碎的顾一闻的名片，紧忙从包里掏出个本子，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下了一排数字，将纸交给章娟，“这是我的电话，也可以直接联系我。今天，我们先回了。”
“嗯……嗯。”也是云里雾里的章娟点头。
赵晴看怒气冲冲的章大地老人已经看向自己，转脚跑出了院子。
人走，章大地老人愤愤回屋，用力将门摔上。
坐回炕上，仍旧满身哆嗦，手上用力一挥，将被子枕头都扔了下去，一张照片从被子里飘落下来。
上面是一张全家福，只是照片被撕了一半儿，只剩下章大地和章大海两个人。
章大地攥着，渐渐用了力。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车上，赵晴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她关上车门，清亮大眼直勾勾地望着也正坐入驾驶座的顾一闻。
顾一闻按下车上的启动钮，故意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见赵晴眼睛眯了眯，才老实说道：“和人沟通总是用自己的方法是不行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章大地从一开始就是拒绝的态度，你说再多，他也绝不会听进去，越是和你争论，他就越坚定自己的观点。但如果反过来，效果也截然不同。”
“反过来？”赵晴蹙着眉，恍然，“你不会把章大地最不想听的话都说了吧。比如……”
“比如，顺着村里人的说法，说了下他的儿媳和儿子。”
赵晴一惊：“有些话，章大地老人可以自己说，但是由一个外人说出来，他会气得发疯的。”
“所以他发疯似的让我不许说他的儿媳还有儿子，还把我赶了出来。”
赵晴微愣，顾一闻扭头示意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晴明白了，忽的想起之前从书上看到的一则理论：人是个奇妙的生物，当别人想要劝说你的时候，往往心理防御机制会促使主观意识大肆反驳，但是当别人辱骂时，心理防御机制同样会平衡这种心态，继而替自己或自己人辩解。当某种理由经过主观强烈辩解，则会加强这个观念，这就是有的辩论者为何在辩论过自己原本不认可的主题后，往往突然理解了这个主题并趋于赞同的原因。
当然，这个理论她知道归知道，但是在自己实践人际关系时，往往结合不到实际，或者缺乏这方面的意识。
情商低……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原来如此。”赵晴服了。
“但我也只是引导，批判或维护都是章大地自己说的，相信他心中也存在着矛盾和动摇。最后他的决定如何，我们是插不上手的。”
赵晴认可地点头，转而又来了兴趣，问道：“刚才顾总说，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来劝说游说，如果这件事换在我身上，顾总打算怎么办？”
顾一闻凝视着她想了想：“有两种最简单的方法。第一，理论说服。”
“是个方法。”赵晴认可地点头，“还有呢？”
顾一闻嘴角一弯，深深望着赵晴：“色诱？”
赵晴好奇的心彻底浇了一盆冷水，挪回视线：“无效攻击。”
“未必。”顾一闻笑了。
话音刚落，顾一闻就收到了一条泽阳的语音消息，顾一闻很是满意。
至少这小子，在被连续“教育”了几次后，终于开始“懂事”了。
他点下微信上的带着红点的灰色条目，里面登时迸出了泽阳的大嗓门：“顾总，好消息！章大海醒了！”
……
不久后，赵晴和顾一闻驱车来到医院，即刻前往章大海所在病房前。
正巧看见医生从病房出来，他们在门口大致询问了下章大海的情形，医生说基本无碍，但章大海有轻微脑震荡，还是需要在医院留院观察几天。
似是听到门口的对话声，章幸和张泽阳紧忙出来迎接。
顾一闻先和他们打了招呼，接着看向病床上躺着的章大海。
他半卧着，表情有些呆滞，听到门口动静看过来，微张着嘴，直直望着来人，这个表情和顾一闻在片场时看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