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种，这就是章大地老人对章幸的定位。
赵晴想起少年落寞的眼神，突然有点生气：“为什么是丢人？为什么又是孽种？在验DNA之前，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证据可以这么去说一个孩子。而且就算他不是你们家的人，他也有基本的人权。让孩子有个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的出身，想要证明自己父母是相爱的，这一点，并没有什么错。”
赵晴的语气平淡而冷静，但或许正是因此，使得章大地老人更加恼怒。
“证明什么证明！”章大地气急败坏，狠狠拍打桌子发出巨响，“全村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在外面勾三搭四，我也不愿相信，但是被我当场撞见！我用自己的这双眼珠子看到的，怎么可能是错的！！而且我儿子是个傻子，这世上哪有人会真的对一个傻子好！那个女人就是为了我的地才跟我这傻儿子在一起！章幸那混小子也是，我儿子怎么可能生出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有自知之明！你们回去告诉那个混小子，他的死活我不管，他愿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我只要我儿子平安，让我儿子不再受这母子俩的折磨！让我同意什么D的，再让我儿子被别人戳脊梁骨，绝对不可能！”
“亲眼所见，未必为真。”赵晴继续说道，“何况，就算您儿子不聪明，不代表他生不出聪明的儿子，这不符合任何遗传规律。”
章大地老人更气了：“我不管什么遗传什么规律，我说他不是我们老章家的就不是！”
赵晴的小脸儿有些涨红，她知道世间其实有很多说服技巧，但是她一向直来直往，这时才发觉自己黔驴技穷，根本无法说动老人。
她平静了一下，尽可能地不激化矛盾：“我觉得，您还是不要太笃定，其实可以——”
“这种事轮不到你们外人来管！”章大地怒瞪着眼睛，像是被踩到了绝不能被任何人碰触的雷区，再不给赵晴说话的机会，“我们家的事是我们家的事，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就好！”
章娟了解自己老哥哥的性格，紧忙打圆场：“这我老哥哥说的事有道理的，都是陈年旧事，我们都不想提了，章幸这孩子也真是，没事去捣什么乱？”
赵晴刚要继续说，却被顾一闻伸手止住了。
“赵晴，让我和章老单独聊聊。”他又看向章娟，“可以吗？”
章娟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她看起来还有些担忧，但还是勉强点了头：“好，好……你们聊。”她看向赵晴，“姑娘，我带你到处看看。”
赵晴尊重顾一闻，也相信顾一闻，和他交换了下视线，随即便跟着章娟出去。
房里只剩下了顾一闻和章大地两个人。
章大地愤怒地坐在了炕头上，双手撑着膝盖。
顾一闻也搬了个椅子，坐到章大地对面。
赵晴在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希望事情可以进展顺利。
在这一时间，章娟带赵晴在四处转了转。
房子的正后面就是章老的棚，不小，要走很久才能穿过。棚里很热，像是夏天一样的温度。赵晴穿着厚实的衣服，出了些微汗。
地里现在这个季节最后一茬草莓，黑色塑料布包在土上，其上搭垂着青青的叶子红红的果，时而可以看到蜜蜂在中间穿梭。
章娟随手摘了个最大的给赵晴：“来，尝尝现摘的，这个大，给你！”
赵晴指尖反转着这颗草莓，草莓形状呈现扇形。
章娟以为赵晴不敢吃，解释道：“哎呀，别怕，这个……”
赵晴微笑，咬下一口：“我知道，只是蜜蜂授粉不均导致。”
章娟提在心上的那口气吐出，点点头，继续朝前走：“你们城里啊，不知道哪里造出的谣，说是什么这种形状不对的草莓都是打了东西，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害得我们辛辛苦苦种的东西被人挑三拣四，卖不出去。要我说，那些造谣的人，真该死！都不知道图什么！”
她一边骂着，一边带赵晴穿过大棚，然后又回到了前院。
她聊着天，带她去几间房看了看，其中还有一间是她自己的，打扫的还算整齐，就是东西有点多，大多都是实用但是不美观的东西，除了桌子上放的一个精雕的浅色木盒子。
因为与屋子的风格实在不同，赵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等出来时，章娟还想带赵晴往别处溜达，但赵晴已经没了兴趣。
只有一个地方，让赵晴有些好奇。
“可以去看看章大海的房间吗？”这时，赵晴问道。
章娟稍有迟疑，但还是同意了：“也……行，就是没啥子可看的。”
她闷头带路，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屋前挂着个锁头，章娟摘锁的时候窥看了赵晴几眼，见赵晴没有问什么问题，这才将它放在窗台上，推开门。
门有些紧，推起来稍稍有点费劲。
章娟站在门旁，说道：“你看，没啥可看的。”
赵晴目光扫了一圈儿，虽然到处都蒙着厚厚的尘土，可是东西却收拾得井井有条，柜子里的收纳小盒子是用废旧的纸盒子叠成的，还用画笔涂上了鲜艳的色彩。柜子上的袋子里隐约露出了一些毛线和毛衣针，也是才进行到一半儿的。柜子里同样放着一些书，从侧面看，有一些是教识字的书，有一些则是一些有些陈旧的国外名著。在柜子的最尽头，有一个纸糊的盒子，上面画着彩虹，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这一切都看起来很好，但柜子旁边有一样家具实在突兀，是一张用木条打造的椅子，椅子旁挂着一条长绳子。
看来这就是章大地老人用来绑章大海的椅子和绳子。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禁拢眉。
但除了这样东西，赵晴也同时感觉到，这里的整体风格和外面几间房并不一样，有一种很朴实的温馨感。
椅子和绳子是章大地老人拿进来的，那屋子谁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