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来到密室里，由子悠执着烛台。
“二太太，二太太。”一进入到里面，她便喊了起来。
绵志借着这烛台散发出来微弱的光芒，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除了那具水晶棺材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目光的地方。
他走到那覆盖着白布的水晶棺材前，想着苏彩异就躺在这棺材里面，不由得屏气，手刚一放在那白布上，便看到她回过头来对他说：“我不知道二太太会不会出来见你。”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活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注意力放在那水晶棺材里。
子悠又接连叫了好几声，可是那个二太太却没有露面。
“我说二太太已经死了吧，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娘？”绵志仰起脸盯着她。
“二太太她没有死，而且是我亲眼所见！”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是这密室哪里有二太太的踪影。
绵志不去理会她，将那白布揭去，这一看之下却露出惶骇的脸色。
她回头看到他的脸色大变，便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道：“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苏彩异的尸体，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不对！你来看……”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发白了，有一股寒气自他的脊梁骨上掠过。
她疑惑不解地走过来，往那水晶棺材里一看，却吓得噤住了。
在苏彩异的尸体旁边竟然还有一个婴儿的红色襁褓，而从那婴儿的样子来看无疑是念瑜。可是念瑜的脸色还是被红色襁褓紧紧裹着的小身子都可以看到她已经……
“念瑜，念瑜，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搂住那具僵硬的小尸体，小心翼翼地将念瑜抱了出来。
可是念瑜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嘴唇发紫，脸上布满的小痘痕，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绵志试了试念瑜的鼻息，已经断气了。手抚在孩子的脸上，只有那种侵肌臻骨的寒冷。
“念瑜，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她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在唇边。其实她的心里头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绵志语声急促地说道：“她……她死了。”
“不，不可能。她不会死的，我去找大夫，你帮我抱着她，我去找大夫。”她黑色的眼睛笔直地注视到他惨淡的脸上，脸像雪敷那样的雪白，眼睛里溢出大颗的泪珠。
他抱着孩子，忙拽住她的手，哀哀地说：“子悠，念瑜死了。”
“她怎么会死呢？你看她的小脸还红扑扑着呢。”她从他的怀里去抚摸念瑜僵硬的小脸，眼珠子裹上一丝泪光，“你看她多么可爱，这么可爱的孩子她怎么会死呢。”
“走吧，我们回去好吗？”他看到她不停战抖的嘴唇，睫毛上挂着泪珠，那个样子又凄惨又可怜。
她猛地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嘴里念念有词：“念瑜没事的，念瑜一定没事的……二太太在说谎，她在骗人！念瑜不会死的！不会……”
她晶莹硕大的泪珠滴在念瑜发紫的脸上，念瑜没有像往常一样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与她对视。
“念瑜一向是很活泼的，对不对？我这样抱着她，跟她说话，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啊。”一直到走出祠堂，子悠的心情还不能平复。
“我知道，但是念瑜现在累了，我们把她送回到育婴室去，让奶娘给她喂奶吃好不好？等吃完了念瑜还要睡一觉，然后我们再来看她好不好？”他像是哄弄着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肩膀。
她把自己脸颊偎到念瑜的脸上去，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他们走到育婴室的门口，看到奶娘跟碧雪走出来，子悠将手上的念瑜往奶娘的手上一塞，嘴里叫道：“念瑜饿了，快去喂她。”
找到念瑜了。
碧雪跟奶娘相视一笑。奶娘随即接过孩子，但是当她看到念瑜的脸时，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碧雪往她的跟前一凑，看到念瑜的样子，也露出惶恐的神色。
“快去，念瑜饿了，快去啊。”子悠推了奶娘一把，口气焦急地说道。
碧雪看着子悠与绵志的神色，渐渐地明白了，泪水浮出了眼眶对奶娘说：“来，我们进去，小小姐定是饿坏了呢。”
“可是……可是小小姐的脸色不对劲啊……“奶娘面露难色地脱口而出道。让她给一个死孩子喂奶，这个有点……
“对，对。我差点忘记了。”她用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念瑜她病了。你们去找下大夫吧。”
“大少奶奶，不如您先回去吧，我们这边会把小小姐照顾好的。”碧雪吸了吸鼻子，大声地说道。
“不，我要看着念瑜，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了。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不去替她找大夫呢。那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说毕，她像是失去的魂魄一样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出门槛。
“子悠！”
绵志忙拦阻她，见到她的脸色如冰雕般苍白便道：“我送你回房。”
“我不，我不回房！我要看着念瑜醒来……”她睁着眼睛，从眼眶里滑落出来的泪珠，变成大颗的珠玉，从消瘦的脸面漫出。
“好，好。我先喂奶，说不定小小姐还会醒过来呢。”奶妈心一横，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将衣襟拉开，露出白馥馥的胸部，对准面如死一动不动的孩子。
子悠一下子怔住了，随即一点血色也没有的嘴角浮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绵志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乳白色的汁，从念瑜僵硬发紫的小嘴里流到了红色的襁褓上。奶妈俯下头，两眼角都溢出了泪珠。
她突然觉的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浑身都虚脱了。她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从那飘渺的空间里似乎闪现出念瑜的脸，念瑜的脸还像她没有发病时那样，光洁白凝。她那撇着嘴角笑的时候，样子像极了子悠。
“念瑜！”她唤了一声念瑜的名字，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密室，又伫立在那具水晶棺材里。她呆呆地站着，明知道念瑜的尸体在里面，却不敢向前。
这时棺材的盖子竟自己笃笃地哆嗦了起来，可是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她看到棺材的盖子缓慢地向下移，移到一半的时候，从里面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头，再是肩膀，最后是腿。
苏彩异。
她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张脸。这张脸美得无可挑剔。幽暗的密室都因这张脸而蓬荜生辉了。
苏彩异从容的大方的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你是不是想见我？”她的声线与自己竟然惊人的相似。
“你……念瑜呢，她是不是也在？”
苏彩异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翘着，转身从那具水晶棺材里抱出念瑜。念瑜的脸竟然光滑无比，一点瑕疵也没有。而且她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看上去很活泼。
“念瑜，你居然没有死。”她抢过去将念瑜搂在怀里，亲了亲念瑜粉红色的面颊，狂喜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
“子悠，你什么时候替我报仇？我死得好冤枉啊。”突然间苏彩异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她的面孔凑到子悠的跟前，连苏彩异颤抖的睫毛都清晰可辨。
“你要我怎么替你报仇？”苏彩异的话猛然地将她从欣喜的心绪中拉了回来。
“帮我杀了艾家所有的人！”苏彩异的眼睛睁得圆溜，闪烁着积聚的仇恨。
她惊呆了似的凝视着她那张杀气腾腾的脸说道：“艾绵浚杀了你，可你为什么还要杀了艾家所有的人……”
“难道你现在舍不得了吗？你是不是爱上了艾绵志？”苏彩异的眼睛泛出异样的光芒来。
“不，不，我不会爱上他的！”她急着辩解。
“那你记的一定要为我报仇。你看看你手上的念瑜，她就是被艾家的人害死的。”苏彩异的脸上显出诡秘古怪的笑意，竟然慢慢地消失了。
她低头看一下念瑜，果然她的小脸又变得发紫，四脚也不再动弹，而且从口鼻处汩汩地流出黑色的血来。
“念瑜！念瑜！”她急着摇晃着她僵硬的身子。
“子悠！子悠！”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唤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做了个梦。
绵志一脸焦灼地看着她：“你又做梦了？”
“我梦到念瑜了。她怎么样？”她不安地仰头望着他。
“我已经准备帮念瑜安排身后事。”他小心谨慎地瞧了瞧她的脸色说道。
她像在追忆过去似的望着窗外，又转过头来略带苦笑地叹息着说道：“既然已经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我想问你一句，依念瑜的死状，你认为她是怎么死的？”
他默默不语，犹豫了甚久才说道：“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是被闷死的。而且我也已经检查过她的身体，没有受伤的痕迹。”
她点了点头，仿佛对他的这种说法表示赞许。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又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说道：“我想你能不能帮念瑜的后事办得隆重一点？”
绵志觉的她提出的建议虽然有让人颇有为难的地方，但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念瑜是艾家收养的女婴，又不足周岁，理应是不应该大肆铺张。可是看子悠的神情似乎还沉湎于深切的悲伤之中，如果自己不同意她这个请求，势必要刺激到她。更何况她与念瑜的感情这样的深厚。
看着他低着头慢慢地走出门口的后影，她咬了咬嘴唇，双肩发出微微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