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水晶板去摸她的眉眼,眼前渐渐地显现出她在世时的音容相貌。突然间苏彩异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耽耽地注视着他。
嗳。
他发出一声惊慌的叫声。
在他对面的子悠疑惑地瞟了一眼他:“怎么了?”一面将手上的烛台往他的方向照了过来。
“她的眼睛……”他指着水晶棺材说道。
子悠走到水晶棺材旁,看到苏彩异的尸体好好地躺在那里。
“怕是你想多了吧。”她不满地对他斜视了一眼。
他将那水晶盖子移开去,苏彩异的上半部分渐渐地显露出来,他伸出手去握低住她的手,她的手早已经冷却,寒冷臻骨。
她的肌肤居然很光滑,绷得很紧。
“带我走!带我走吧!求你!绵志!绵志!”从她那紧闭的双唇里,仿佛听到她曾经充满凄凉的叫喊声不停地回响在他的耳畔。
“对不起。”他轻轻地对苏彩异说道,脸上露出沉重而苦涩的表情。
子悠将两只手按压在苏彩异的胸口上。
他一噤忙问道:“你干什么?”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将苏彩异的衣裳拉下来,露出她胸口那个早已经凝固的刀口说道:“你看到了吗?这是什么?艾绵志,苏彩异死了,你却还在包庇杀死她的凶手,你对得起她吗?”
他的心痛苦地绷紧了,连那五官也微微地扭曲在了一起。他对不起苏彩异,可是杀死她的是自己的同胞兄弟。
“艾绵志,你难道没有想过要为苏彩异报仇吗?”她的两眼闪着逼人的光芒。
“报仇?”他又望了一眼苏彩异的脸,她的五官,鲜活如初,仿佛只是从此之后睡着了不会再醒来,而不是变成一具尸体。
“大少爷,大少奶奶。”
王妈粗哑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他们头顶掠过来,他们匆匆地相视一望。她帮着他将棺盖移回原处,才走到了祠堂内。
刚把密室的机关摁了回去,王妈已经推门进来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两人怎么在这里呢。”
绵志答道:“什么事?”
“老夫人正在找你们呢。”王妈看来已经找了他们好一会儿了,刻了几道深刻皱纹的额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他们两人走到堂屋里去,见到绵浚也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娘!”绵志先是叫了一声,章海瑶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
但是轮到她叫的时候,章海瑶的那一张脸立即被愤懑所溢满了。
“那天你跟吟儿到底说了什么?”
她抿着嘴心里立即就明白了。
“娘,发生了什么事?”绵志不明就里地问道。
“吟儿她娘把我们家那天给的所有彩礼都退了回来,你弟的婚礼也泡汤了。”章海瑶气咻咻地说道。
“那这件事跟子悠有什么关系。”他的脸上难掩那丝疑惑。
“你的好妻子干的好事。”章海瑶颤巍巍地走到她的眼前,对着她那张婉媚的脸说道,“你是不是对吟儿把忆柳的事都跟她说了。”
她摸了摸自己泛起了红晕的脸蛋儿,眱了章海瑶一眼说道:“娘,是吟儿先问我的。”
“你是不是把忆柳怎么死的,还有她怎么在艾家受的气,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跟吟儿说了。”章海瑶气得七窍生烟。今天吟儿她娘叫了一辆车,把章海瑶所送的彩礼与礼物一五一十地归还给她,并且要求她取消这门亲事。章海瑶震惊之余又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吟儿她娘就把个中的原因跟她说了,说了之后还补充了一句,让她儿子日后不要再去找她的女儿。而且在艾家呆着没过几分钟,将事情匆匆地交待完了之后就好像在艾家撞见了瘟神一样,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娘,我只是实话实说,绝没有添油加醋的。”她不卑不亢地答道。
章海瑶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神色,她灰色而浑浊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一张脸,这一张脸精美得无懈可击,这张脸让她想起了那个董闻雨。一张能够吸引男人的脸以及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可是她跟董闻雨不一样,董闻雨娇弱,需要人的悉心呵护。乔子悠出身名门,却有一种顽强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天晓得这种力量从何而来。无论是罚她跪祠堂还是施家法,对她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
“娘,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吟儿。”绵浚忍不住开口了。这桩婚事吹了,他的心里起先有一些异样,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闭嘴!”章海瑶眼泛怒色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喊道。“这件事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乔子悠,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娘,我说忆柳是自杀的,这有什么错吗?难道她不是自杀是病死的吗?我有没有捏造事实?还有绵浚与忆柳的关系并不好,我也没有胡说啊。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何来的错?”她回答得振振有词。
“子悠。”绵志一个箭步走到她的跟前,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地咕囔道,“不要再跟娘争执了。这件事孰是孰非,又有谁说的清呢。”
“绵志,这件事有哪里你搞不清楚呢。我知道了,子悠是存心破坏绵浚的婚事,所以才在那个吟儿的面前说这么多吧。你是不是怕曹吟儿嫁进我们艾家来,你在我们家的地位就不保了。”她细长的双眼里已经浮现阴鸷之色。
“娘,子悠从来没有那样想过。”绵志虽然跟她存有一些芥蒂,但是一旦她遇到棘手的事,他还是毅然地站在她的那一边。
“你又不是她,又怎么知道她没有那么想。”章海瑶脸上的肌肉骤然地收缩了。她跟绵志说了多少遍,让他不要对这个女人心软。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但是她却忘记了乔子悠当初就是她选来给绵志续弦的。
“你居心何在。”章海瑶气得破口大骂。原本她怀上艾家的孩子,也多多少少对她有了一丝改观。可是这种欢欣的心情没让她持续多久。
“娘,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就当我跟吟儿之间缘分薄浅。”绵浚剃得光滑的下巴微微地抬了一抬。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有任何舍不得或者是感情的成分。
“你当然不想我这么快就安插个人在你的身边,你到底要让我操心多久!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算了的。还有,绵志,上次我让你查那篮玉兰花的来历,你有没有查到过?”章海瑶又将视线移到了绵志的脸上。
绵志露出吃惊的神色,不知所摸地僵立着,完全没有料到章海瑶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来。
“怎么样?查出来了吗?”她满心不悦地睃了一眼他。
他的嘴角稍微地歪了一下,那篮玉兰花的事子悠已经跟他说得一清二楚了,可是如果他说了出来,那么子悠不是又要遭殃了吗?”
“娘,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他想了片刻说道。
“你是真的需要时间调查还是需要时间来为某些人做掩饰呢。”章海瑶唇角上翘,微微地冷笑着。
绵志说不出话来了。
“那篮花的事也定是跟你有关吧。子悠。”章海瑶慢条斯理地念出她的名字,仿佛在诉说一桩事不关己的事情。
绵浚清咳了一声道:“娘,那篮花是因为我见那卖花的小姑娘可怜,才将整篮玉兰花买下来,与其他人无关。”
章海瑶震了一震说道:“绵浚你……”
“娘,总而言之吟儿这件事只能说明我跟她没有缘分,怪不得旁人。反正我要结婚也不急于一时。”绵浚又说道,全然不顾章海瑶已经眼现怒意。
章海瑶无力地抬起手臂,嘴里念道:“罢了,罢了。随你去吧,以后你的事我都懒得插手了。”
这时子悠看到奶娘与碧雪从门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上流露出明显惶恐的神色。
“什么事?”她问道。
奶娘向他们道了一个福,语不成调地说:“小小姐……失踪了。”
啊。
子悠闻听此言,仿佛后脑勺被人狠狠地击了一掌,脑袋里已经被搅成一团糨糊。
“你说什么?”绵志的身子往前倾着。
碧雪的眼里泛起了焦灼不安的泪光:“念瑜小姐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子悠语无伦次地问道。
“我刚才去育婴室看念瑜小姐,可是发现摇篮里只有她一件小披风,人却不见了。”奶娘张皇失措地喊道。
刚才……子悠想到方才她急着跟绵志去找艾永璇,匆忙之中就把念瑜一个人留在育婴室,等见到奶娘的时候才想起来让她回去照料一下念瑜。可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记的子悠把念瑜放在育婴室的摇篮里的。”绵志与她相看了一眼之后说道。他们从育婴室出来,没过多久就见到了奶娘,然后子悠又嘱咐了她几句,接下来他们两人就去了艾永璇的房间。前后不过数分钟的时间。
“可是我找遍了整个宅子也没有发现小小姐,问遍了宅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说没有见过她。”奶娘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腔调说道。
“我们赶紧去育婴室看看。”自责,悔恨,恐惧,震惊,诧异的念头不断地在她的脑膜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