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又惦记着绵志的伤势，但是这一件事情不得不做。子悠移出柜子的最下面一格抽屉里将那只布娃娃取出来，布娃娃的衣裙与四肢都已经洗濯干净，只是那血渍费了很大的劲也不能将它完全抹去，不留痕迹，因此那变成褐色的印子还残留在上面。
她望着那只娃娃拿着它来到了纤雨阁。她深信这纤雨阁里一定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玲珑她侍候过二太太，同时也侍候过绵璃，她怎么可能对她们俩的事一无所知呢。
正待进房，玲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带着一脸的阴霾：“大少奶奶，恕玲珑无礼……”
“我知道，你说这里是供三小姐休养的地方，其他人都不得入内嘛。你放心，我把东西还给绵璃，我自然会走，不会让你为难的。”她微露笑靥，姗姗入内。
“子悠姐姐。”绵璃刚睡了个午觉，头发睡得毛毛焅糙的，小脸蛋上红扑扑的，被褥掖到了胸口底下露出她已发育成熟的胸部。可是从她的神情与语气来看，显然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她用机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环视了绵璃的房间。绵璃带她来这里找二太太，可是这间房子与艾公馆里众多的房间一样并无特别，反而连那布置也显得更为简陋。可是二太太究竟藏在何处呢？
背后轻轻地传来玲珑的咳嗽声，她明白这是玲珑催她早些走的信号。她装作没有听到，着床沿坐下来，将手上的那只娃娃拿到绵璃的眼前，笑盈盈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娃娃！”绵璃的眼眸里闪着惊喜的光芒，立即从她的手上将那娃娃抱了过去，紧紧地揽着，“娘做的娃娃！”
她见到玲珑走到跟前，仔细地检视了一下绵璃手中的娃娃，皱起了眉毛咕哝了一句：“这娃娃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脏印子？”
“不脏，这只娃娃我已经吩咐碧雪洗干净了。”她装作心不在焉的口吻说道，并暗底里观察玲珑的脸色。
“这只娃娃我都找了好几天了，想不到原来在大少奶奶您这里。”玲珑口中虽然这样说，但是神色却很镇静，她略微细长的眼睛往绵璃的身上瞥去，“你看看，三小姐，现在娃娃失而复得了，你也不会再吵着我要娃娃了吧。”
“我是听说绵璃没了这个娃娃睡不好觉，才特意送过来的呢。”她目光闪耀，脸上露着淡淡的微笑。“二太太对绵璃真好啊，还特意做了个娃娃给她，你看这针脚多细密。”
“绵璃是太太的亲生女儿，当然会对她好了。”玲珑不由得语气也变得和缓了一点，两眼不再闪烁着逼人的光芒。“只可惜她去世得早。”
“绵璃的病到底是什么回事呢？如果说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这样，那么看病吃药恐怕也无济于事了。”她不错眼珠地看着玲珑的一举一动。
“大少奶奶，关于绵璃小姐的病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么玲珑就说不上来了。不过二太太在世的时候，一点也不讳忌绵璃小姐的病，她总是夸绵璃很聪明。”一说到绵璃的过去，玲珑便讳忌莫深。
她低下眼波微微地笑道：“老爷也是很疼爱小姐的吧。”
“绵璃不怎么见到老爷，而老爷也常常不在家。不过老爷偶尔来探望小姐的时候，也总是流露出一副很疼爱的样子。至于具体是怎么样的，玲珑就不知了。”玲珑略黑的面庞上一双眼睛灼灼有神。
“可是我觉的绵璃既不像二太太也不怎么像老爷呢。”她的眼睛斜向着玲珑，注视着并微笑着。
“绵璃集中了二太太与老爷的优点，所以与二太太跟老爷的样子有出入，也不足为奇啊。”玲珑用一种很卫护的口气说道，她的表情告诉子悠对于她这样的问话很不满。
她凝神了一会儿说道：“不知纤雨阁有没有养猫呢？”
玲珑仍然平静地回道：“纤雨阁从不藏猫，事前太太爱干净，不允许在房里养猫狗。直至太太去世了之后，这个习惯也就保留了下来了。不知大太太您是不是见到了什么？”
“玲珑你在骗人！”玲珑的话刚说完，便被绵璃打断了，她水伶伶的眼眸子对着子悠道，“娘最喜欢养猫了，以前她在纤雨阁里养了一只猫。她常说猫是有灵性的小动物……”
她见到玲珑微微一惊，随即语气平静地说：“我想起来了，太太以前是爱养猫，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之后，纤雨阁就再也不许出现猫了。”
“是什么事？”她站起身来牵了牵裙角。
“二太太在世的时候，有养过一只黑猫，全身毛发乌黑发亮，而且那只猫非常地机灵，也常常粘着太太。不过一年之后那只猫就被人毒害了。”
一听到玲珑提起黑猫，她就想到自己曾经两次见过那只长着绿眼睛的猫，常常诡异地看着她。想到这里，她不禁噤了一噤说道：“这只猫已经死了？”
“这只猫死了足有五六年之久了。”玲珑略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她鼻尖上的发梢跟着鼻息上下起伏，站着的姿势也已经换了好几次。
“可是那只猫……我还见到过……”她失声地轻轻说道。
“那只猫已经死了，这纤雨阁里不可能会出现第二只猫了，再说老夫人明文规定整个艾公馆不允许养猫。”玲珑似乎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她猛然地想起章海瑶是过敏体质，又身患哮喘，对毛发之类的会产生排斥。那么二太太会不会是因为……
“玲珑，你不是说艾公馆不能养猫吗？那么在几年前为什么二太太又在纤雨阁养了一只黑猫呢？”她将她心中的疑窦说了出来。
玲珑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瞬间一阵愕然。
“因为老爷疼爱太太，所以在那个时候破例养了一只。”
艾永璇疼爱二太太，破例允许她养猫，那只猫的毛发又引发章海瑶的过敏，从而造成两位太太之间的矛盾，然后就……
她想着，眼珠子盯着这空间的某一点，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而玲珑这时已经不悦：“大少奶奶，你请回吧，我们三小姐要吃药了。”
她回过身对玲珑说道：“上次我闻到那碗药有鹿衔草的成份，你不是说是为了预防三小姐感染风寒的吗？这鹿衔草应该没有驱寒气的功能吧。”
玲珑张了张嘴，但是她很快地说道：“小姐自幼身子底薄，有夜尿频多的毛病。鹿衔草是用来治疗肾虚的。所以在药里增添这一剂药草，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好一个玲珑。她想着，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么我先走了，请你好好侍候三小姐。”
她转身款款离去，听到身后绵璃不依不饶的撒娇声。
子悠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黑猫，二太太，布娃娃还有那夜半歌声。这些事串成一起，似乎有些眉目，却又是零碎不堪的。二太太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也不得而知。而艾永璇是她在艾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他对于艾家的事似乎也一无所知。那么剩下的话就是绵璃这一边。可是有玲珑保护着她，并且牢牢地看着她，恐怕也难以从她的嘴里掏出什么话来。而玲珑，她看起来似乎也很有嫌疑，可是她如此的机灵，要让她说出以前的事也着实不易。她正想着，突然听到大门旁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便加紧了步子走过去。
看到茉莉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水绸旗袍，围着白色的斗篷，里子是粉红色的丝绸，她的手上还抱着一个裹着水红襁褓的婴儿。那婴儿似乎不是很适应她的抱法或者是厌恶她身上的香味，咿咿哑哑地哭闹着。那哭声使得她烦不胜扰。
子悠疾步地走过去，看着茉莉抱着的那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婴儿。
“好漂亮的孩子。”她看着那婴儿的小脸赞不绝口地说道。这婴儿的哭声引起她心底的柔软，“能不能让我抱抱？”
茉莉正抱出了一身粉汗，听她这么一说，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婴儿递了过去，抽出衣襟里掖着的丝帕，一面拭汗一面说道：“嗳呀，真是吵死人了，想不到养一个孩子这么麻烦。”
“都叫你不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你非得要做！现在可好了，这孩子不比街上的阿狗阿猫，可是由不得你养不养的事了。”艾永璇一边担心那孩子，一边又不住地埋怨茉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她抚了抚后脑勺鬈发又回头对她的贴身丫环说道，“琉璃，奶妈找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已经吩咐她去育婴室候着呢。”琉璃忙不迭地抱着。
婴儿在子悠的怀里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睁着亮滢滢的眼眸目不转瞬地盯着她。
她一见到这个婴儿就爱上了她。
“孩子叫什么？”她抱着婴儿爱不释手。
“念瑜。”茉莉没好气地答道，并拿眼珠子瞪了艾永璇一眼，“念瑜，念瑜，什么烂名字，听着好像要下雨一样。取了这名字之后，这孩子一抱上手就哭，真是应了景了。”
她脸上微有讶色，随即平静下来对怀里的念瑜说：“小念瑜，我们去吃奶奶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