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乌木扇是甄真亲手放进怀里的,她既然说了自个一言九鼎那定然是不会食言的,可这会子却寻不着,想来是落到哪儿去了。
“袭香……”甄真撩了车帘唤了一声又道:“你去后头的马车寻下我的扇子可落后头去了。”
袭香自是晓得是甚个扇子的,忙应得一声便跳下车往后头去了。
贾谦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毕现,可到底忍了没发作,他倒是要看看甄真这个一言九鼎算不算话。
甄真瞧不得他那神色,冷哼一声:“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本郡主说了一言九鼎必然是一言九鼎的,你区区一柄破扇子与我能有何用。”
“那你就赶紧还给我啊。”贾谦怒吼一声,吓得甄真一跳,只见他呲牙裂目:“你最好是别告诉爷丢了,不见了,爷一句都不会相信。”
“似你这样的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还说甚个一言九鼎,爷看十鼎都是假的。”
甄真看着他怒极而言,心里极是不舒坦,不过一柄扇子便叫贾谦这般在意,而自个却能叫他那般作贱,本还念着他今日在公主府护着自个的情分上且不同他斤斤计较昨日之事,可这会子她又如何平得下这口气。
“丢了又如何,不见了又当如何,你私下作她的画像毁她名节关本郡主甚个事?”
她那双水灵清透的眸子对上贾谦那双怒极的桃花眼:“本郡主就是食言不还你了又当如何?”
“别忘了本郡主乃是圣上亲自赐婚的,又是你威北侯府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你当着自个正妻的面却念着别个,本郡主就是将事儿闹大了,谁也不能说本郡主的不是。”
又道:“你若有本事就同本郡主和离了,若是办不到最好便是夹着尾巴做人,本郡主可不是好欺负的。”
“你……”贾谦气得面红脖子粗,双手紧握成拳,若她真是男儿身,他只怕是要将她往死里揍的。
“行,你厉害,你本事,你是郡主你说了算,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两样都占了,泼妇……”贾谦冷哼一声,掀了车帘便跳下马车,他实在怕自个忍不住真将她给打了。
贾谦气冲冲而去,坐外头的兮香还往马车里头问得一句:“郡主,要等郡马爷吗?”
甄真也生着气,闻得兮香如此问还惹得她怒斥一句:“等什么等,他是腿断了还是眼瞎了。”说着便靠在车壁上生闷气:“回府。”
兮香忙闭了嘴催着车夫一路将马车往威北侯府赶,这一路上个个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就怕惹了甄真不快。
袭香将公主府回的礼一样一样打开来都不曾寻到那柄乌木扇,晓得甄真为着这柄扇子生气儿,到得跟前也只得小心翼翼的报:“郡主,那扇子只怕落在公主府或是国公府了,要不要派人去寻回来。”
甄真已经回了威北侯府,换了家常轻便的衣裳,此刻正靠在大迎枕上看话本子,闻言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不用寻了,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丢了便丢了。”
贾谦弃车而去,当晚便不曾回威北侯府,甄真睡了一夜气倒是消了,想着到底是自个不是,还叫人去一趟国公府寻甄明璇同她将扇子寻来。
她上朝派的人去,下朝东西便到手了,扇面有些污糟,也叫人细细清理过了,不仔细瞧倒也瞧不出差别来。
甄真将扇面展开盯着扇中那女子看得半响,终是叹得一声,将扇子收好亲自放入屋里头的暗格里去。
贾谦一连消失了三天,贾府中人个个习以为常,除却郑氏派了去寻了两回,别个都不当回事。
甄真是觉得贾谦对她而言无甚重要性,不回便不回;贾老太太那儿是巴不得这夫妻两不睦;贾瑶过得两个月便要出嫁了,没得空;贾月是没资格管;
贾释每日要去大营,管儿子这事自然落到郑氏手上,可她派去的人怎么去的怎么回,便是寻到人了也不曾见着。
郑氏倒是挺喜欢甄真,性子真实不做作,屈尊降贵嫁给贾谦也委实是贾谦的福气,此番贾谦不归府她心里头还觉得对不住这个儿媳,几经思虑便将甄真唤来,手把手的准备将府中中馈慢慢的教出去。。
那头还病着的贾老太太一听见风声立马便病好了,急匆匆的赶到长信宛,见婆媳两坐着看账本顿时便怒火滔天,几步上前将那账册抱在怀里,指着郑氏便道:“我就晓得你这后娘心思歹毒。”复又指着甄真道:“她才进府几日?你就要将管家权交给她,一个毛头丫头懂什么。”
说着便声泪俱下:“老婆子就晓得,后娘就是后娘,自然比不得亲生的,你就记得阿谦是你儿子,阿诺便不是了。”
“你将威北侯府这么大个家交给这个人,日后还有我阿诺的容身之地吗?”
贾老太太这一遭确实来的快,郑氏既没想到这老太婆瞧着不管事,风声却极快,也没想到她自打嫁入贾家这么多年,这老太婆却一直是这样看待自个的,因着是继室所以就同原配差那么大节吗?
当下还愣得会子,等贾老太太又骂了两句这才又忍着委屈解释道:“真真是二少夫人,又是郡主出生,将这府里大小事务交于她打理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她是你儿子的人,自然跟你一条心,可怜我阿诺独自一人在边关拼死拼活为威北侯府争荣耀,你们这些个黑了心肝的却要瓜分他的东西,要不是我老太婆这会子看见,只怕他日归来甚个都不剩了。”
贾老太太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哭天喊地,简直犹如市井泼妇一般,那眼泪鼻涕糊了眼便拿袖子抹一抹,哭唱道:“老爷啊,你死得早啊,独独留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在世上,我连嫡亲的孙儿都保不住啊,你要是活着多好啊。”
“当初我便不愿意郑氏进门,我儿还一再保证郑氏性子好,绝对不会亏待阿瑶同阿诺,可如今你瞧瞧,这后娘的心是黑的啊,老爷啊,你怎么等老婆子一块走,平白叫我多活这么多年,却甚个都做不了。”
“娘,我……”甄真甚是尴尬的看了看贾老太太,又同郑氏道:“娘,那掌管中馈之事且先搁搁吧,大哥年纪也相当,很快就要娶妻的,到时候让大嫂管家便是了。”
甄真压根没有没管家的意思,她自个那些个嫁妆都管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管威北侯府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更何况就威北侯府那点儿钱她也看不上。
如今又瞧贾老太太这么个架势,便越发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了。
可这话到郑氏耳里听出来的便是忍让的意思,让着贾老太太一家和睦,却瞧郑氏忍让这么多年也未见和睦过,当下她便犯倔似得拉着甄真就道:“娘老了,你身为儿媳的自然要为娘分担分担,你大哥远在边疆,又尚未娶妻,一时半会也靠不住。”
这意思还就非要交给甄真不可了。
老太太本压低了声音听郑氏说话,这会子听她这番说,复又哭得震天动地起来,一会哭那死去的老将军,一会喊自个的儿子,以及那远在边疆的贾诺。
郑氏最是见不得贾老太太这副模样,可这么些年她都忍过来,却也不晓得作何这会子偏偏忍不下去了。
她蹲下身来目光同贾老太太平视,一字一句的道:“娘口口声声的说儿媳是后娘,说儿媳只有阿谦这个儿子,那娘的心里有当我是儿媳看待吗?有当阿谦同阿月是您的孙子孙女吗?”
“老婆子如何不将你当儿媳看,不将阿谦同阿月当孙子孙女看了?”贾老太太猛的从地上爬起来,理直气壮的叉着腰:“你同我儿出战那几年,是谁辛辛苦苦操劳这么大个府邸的,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将你那一对儿女拉扯大的,怎么,你是眼瞎了吗?”
说起那些个陈年旧事来,郑氏强忍着不叫眼泪落下来,站直身子时,甄真还能瞧见她微微颤抖的双手。
她最后悔便是当年跟着自个丈夫出战,一去那许多年,回来的时候风光是挣了,可也失去了那许多,自个落得一身伤不说,连着一对儿女见着自个也要躲。
甄真一见这两婆媳的架势,暗道一声不好,只怕这会子是走不了了,又怕她们吵起来累及自个,忙差了人去寻大姑娘贾瑶来。
贾瑶是贾释的原配陈氏所生,想来贾老太太对她是多有疼爱的,若不然上回奉茶贾老太太气大,怎么就叫她劝住了呢。
“老婆子不才将这个府邸管辖得好生的,你那一对儿女也给你拉扯大了,如今你倒好不过娶了个郡主儿媳便想着将整个威北侯府掏空了去,你敢摸着自个良心说自个不偏心吗?”
贾老太太见郑氏忍得狠了,还当她心虚,自个倒是越发说得起劲,只恨不能将所有的功劳都捞到自个身上来。
郑氏是个粗人,自打她进了威北侯府便也晓得这位老太太不喜欢自个,这么多年她忍着让着敬着,觉得自个的付出总有一天会叫她看见。可如今呢?只怕自个当初在战场上活了下来才叫这位老太太遗憾吧。
“娘,那你且摸着自个的良心说说,那几年这偌大的威北侯府就真个是你撑住的吗?阿谦同阿月便真是你拉扯大的吗?”郑氏不想忍了,便是忍了总归也得不到一句好话,索性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