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从昨儿半夜开始便不大好,他的那些个儿子一个个的得了信立时便赶进宫里头,生怕错过了甚个。
文帝病得久了,人也有些糊涂,一会睁眼说句甚个话,一会闭眼说句甚个话,可自始自终却不曾提过一句关于储君的话,诸位儿子以李天凌为首跪在榻前低声哭泣,心思却各异。
从大半夜直守到傍晚文帝才睁着眼儿断了气,可临死前依旧未曾说过储君之事。
文帝一死,宫门紧闭,等闲人不得命令不准进出,丧钟未敲,无人得知,可各派大臣该入宫的皆入了宫。
李天凌身为长子,哭红着眼儿亲自给文帝覆上眼帘,话儿还未出,立时便有侍卫举着刀冲了进来。
“放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连父皇的寝殿也敢闯……”李天佑立时起身站在李天凌身后,对着这些侍卫怒斥一声。
李天凌还红着眼儿,上前一步,双手负于身后一双眸子如猎鹰一般看着这些不知死活的侍卫,心里头堵着一口气,却是不发一语。
夺嫡之争中,视李天凌为仇敌的李天宇也站起身来,唇边噙着笑,拂了拂长袍上的褶子道:“大哥,如今父皇仙去,朝中不可一日无君,虽父皇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可也要选出个人选来,万不能叫天下百信不安生。”
李天凌的目光随即便落到李天宇身上,话未出口,却叫李天佑劫了先:“你算哪个葱,不论长还是嫡你都排不上号,蹦跶得再厉害又能如何?”
李天宇听得这话也不恼,嗤笑一声:“瞧三哥这话说的,我虽不是长兄也不是嫡出,可到底还占了个贤啊。”
他将目光落到李天凌身上,上下打量一回,这才又看向李天佑:“三哥,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何必跟着大哥受气,大哥这人不仁不义,为达目的连姑母都能亲手杀害,他还有甚个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又道:“我也不求三哥助我,只消三哥站在边上不插手,回头我也能叫三哥过上好日子。”
李天佑冷哼一声:“若是我这般做了,岂不是跟你这等弑兄夺位的人一个德性。”
这天下的宝座就只得那么一张,能坐上那位置亦或想坐上那位置的,哪一个是手脚干净的,李天宇此时的话说得好听,可真等他坐上去,只怕第一个就是收拾李天佑。
“是谁告诉你,姑母是我杀的?”一直未出声的李天凌神色肃然,望着李天宇连周身的杀气都感受不到。
李天宇对李天凌这会子关注的重点有些讶然,不过依旧嗤笑一声:“这还用谁告诉?你的心上人同她那战场上死而复生的夫君,接二连三的将你手下那些人打得一盘散沙一般,若不是姑母的死同你有关,他们又如何这番对你不顾情谊。”
他说的便是甄真同贾谦,这二人在这几个月内,连连出击矛头直指李天凌,消减了他一半的势力,朝中上下虽无人将玉荣公主的死挑明了,可心里头谁还不清楚的。依着甄真同李天凌的交情,便是再如何也没得这般的,若要说玉荣公主的死同他没关系,哪个会信。
李天凌一双拳头死死捏紧,额上青筋暴起,郑重的开口:“我再说一边,姑母的死同我无任何关系……”
李天宇还要再说,同他一道的五皇子李天疏便催促道:“四哥,别同他废话了,免得给他机会拖延时间,速战速决才是正理。”
李天宇一听觉得是这个理儿,点一点头,后退两步,那些个带刀的侍卫立时上前,将几个皇子团团围住,其中最小的八皇子还不过十岁,咬着牙吓得瑟瑟发抖。
殿内的宫女太监也都惊作一团,慌忙逃命,可脚下才一动便叫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一刀毙了命。
鲜血流淌,不多时便沾染在地上,漫开一朵朵偌大的血花。
李天佑蹙着眉头站出来,指着已经退到寝殿门口的李天宇:“你疯了吗?你真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不成?就算你坐上去了就坐得稳了?”
没得耐心的李天疏懒得跟李天佑废话,手上下了指令,嘴里便道:“那都不关你的事,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操这些心作甚。”
指令一动,那些个带刀的侍卫立时便涌了上来,刀光剑影的,誓要将这些个皇子或杀或抓。
文帝统共八个儿子,死了三个还剩下五个,李天凌同李天佑还有幼弟便只能团在一起寻条活路。
皇家多薄情,每一个皇子生下来都要学文学武,不为别个也要求个关键时候能保上一命。
年幼的八皇子虽未见过这等情形,被吓得瑟瑟发抖,却依旧不敢含糊,将自个这么多年所学的全都使了上来,一时间三兄弟也未立时叫李天宇的人捉拿住。
李天凌既然有心思做这天下霸主,自然也不是那等没有准备的人,大军虽进不来,可宫里也有他的人,宫门一关便都涌了过来,正同李天宇的人对上,一时间文帝的寝殿内一片打斗之声,殿外也是刀剑碰撞之声。
李天凌同李天佑动作利落的从侍卫手里夺过刀,手起刀落不过片刻便解决跟前一片,前头的死光了后头的立时又有人补上来,好似打车轮战一般,不求立时取命也要叫他们力竭而死。
这等战术一眼便叫李天凌看穿,可如今情形并不乐观,即便身上受了伤也要硬撑下去。
殿外的打斗并不比殿内和善,尸横遍地,鲜血流淌,还是热乎乎的,李天宇手下的人并不少,可打起来并没有李天凌手下之人的那股拼劲,打得一轮下来便已经吃了下风,隐隐有战败只意。
李天疏没得耐性,眼瞅着是这么副情形,气得直骂人:“狗娘养的,这会子还不来接应,是准备来收尸不成。”
李天宇扣着暴怒的李天疏,不急不缓,有得那么桩事儿来,他还真就不怕援军不来,这么个好机会,失去可是再没第二次了的。
李天凌的人在殿外占了上风,可李天凌几兄弟却是在殿内吃了下风,打得几轮下来,早就筋疲力竭,叫那些个侍卫拿刀指着命门,虽气得不轻,却也不敢乱动。
李天疏心中一喜,忙道:“都杀了,留着干嘛。”
李天宇眉头一蹙望得李天疏一眼,叫他唬得身子一缩再没敢说话。
“把人都绑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总要先还了债先。”
眼瞧李天凌被抓,李天宇心里的石头便落了下来,只觉得这场夺位之战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他哈哈一笑,还要再说便觉得颈脖上一凉。
带人将殿外李天宇的人一把拿下的何大人将刀抵在李天宇的颈脖上,声音淡漠:“四皇子,得罪了。”
李天宇面上还崩的住,叫何大人抵着命门也未惊惶失措,反倒是李天疏,张嘴便骂:“cao他娘的……”
何大人手里拿捏着李天宇,而李天宇手里拿捏着李天凌同李天佑,谁也不敢妄动,就怕一个不注意便得不偿失。
李天宇面上还噙着笑:“何大人,你的刀子可要拿好了,一个不小心要了本皇子的命不说,还连累你主子的性命。”
何大人面上的皮子动都未动一下:“只要四皇子稳住,我自不会对四皇子如何。”
李天宇哼得一声再没说话,两方便就如此僵持下来。
过得小半柱香,外头平息的打斗声再次响起,何大人心里一紧,捏在手上的刀子还未动,自个的颈脖也觉得一阵寒意。
等到援军的李天宇心中一喜,侧过身子避开何大人手上的刀,哈哈一笑,却是对着李天凌道:“大哥,你可晓得这世间有个词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天凌被绑得结实,神色阴郁并不接话,却死死的看着拿捏住何大人命门的贾谦。
贾谦一身甲胄,还真就有了将军的仪态,见李天凌望过来嘴角一扯:“大表哥,别来无恙……”
李天凌的人全部被控制住,相当于这场夺宫之战已经一败涂地。
贾谦将手上的何大人丢给身后的一个丁兵,朝李天宇拱一拱手:“还望四皇子遵守诺言。”
李天宇忙道:“这是自然,贾将军想要的,本皇子都给你留得好好的。”说着指一指李天凌:“诺,活着的,还生龙活虎。”跟着又一笑:“全凭你自个处置了。”
贾谦抬手又拱一回:“多谢……”这才捏着刀柄向李天凌行过去。
他脚步极缓,鞋履踩在已经结冻的鲜血上,刀尖划在地砖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叫人心里无端发毛。
李天凌对上贾谦的眸子,抿着唇不发一语,整个人一丝惧意都不曾,好似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般。
李天佑就站在李天凌身边,面色肃然却叫人瞧不见其中的情绪。
贾谦行到李天凌跟前,扭了扭脖子,将手上的刀随意在一个死人身上擦了擦:“天道轮回,该死的人总会死的。”
说着咧嘴一笑,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