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球放在他的手上，瞳孔黑洞洞的，让他本来还算能看的脸变得可怖非常。
“十五年前，我遭仇人寻仇，”程文虎缓缓说道，“在斗法时，我丢掉了一只眼睛，内脏重伤，连稍微重点儿的东西都提不起来，混身的骨头断了差不多十几处，养了近四年才基本恢复行走能力，这才来到故居，再不问世事，只想老死在这儿。”
“你做不到？”赵虎双眼寒光大放，“那应该知道破法吧？”
“不好意思，”程文虎歉然地道，“本来是有的，可是我现在已经是半个残废，身体虚弱到极点，如果勉强施法，会因为抵抗不住对方法术中阴气的反噬，吐血而死，我的命无足轻重，万一引发对方降头术里留下的诅咒，祸延其家人和朋友，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底就是不想帮忙吧？林宇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越看越觉得像是有哪点不对劲儿，可又死活说不上来，等看到那脸上空洞的眼窝时，他居然直接联想到了那个挂在牛玉碌家的巫毒娃娃。
“平河还有没有别的降头师？”赵虎的手枪已经拔出一半，混身杀气凛然，如同爆发的火山，“破解的方法，人选，我要你立刻，马上，提供给我一个。”
“也许——”程文虎对他的样子视若无睹，敲着石桌，自顾自地思考，“离平河有八百多公里的四水市倒是有一个，降头师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彼此视若仇敌，如果我帮你去请，恐怕不仅会起反作用，万一他在解降时做手脚，后果难测。”
“姓名，”赵虎逼问。
“宋宁。”
赵虎拿起对讲机，“查一下，四水市有个叫宋宁的，降头师，有资料吗？”
枪从枪套里拔出来，石桌边上的三个人也同时举起枪，瞄准程文虎。
林宇一脸蒙笔地瞅着他，心里暗自忐忑，要是这个山炮接了郑经的位子，怕不是分分钟就跟他干起来，郑经虽然狡猾，至少还有脑子，有逻辑，这货疯起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万一哪天一言不合——
“有这个人，”对讲机里传来的消息救了程文虎一命，“在我们的名单上，两起命案，还有一起敲诈，比较难办。”
“你敢保证他懂？”赵虎追问。
“他一定可以，”程文虎看起来挺真诚的，“降头师的降头，能解的只有降头师，个中诀窍，只能意会，无法言传，以他的道行，解降轻而易举”。
“最好是这样，”赵虎站起来，“要是不管用，我还会来找你，如果你逃跑，那就准备把你的余生都用来逃跑吧，到目前为止，我们想要抓的人，上穷碧落，下黄泉，还没有抓不到的，不论死活！”
程文虎还是那样的和善，“长官放心，我就在这儿，不跑，如果他不管用，尽管来找我算账。”
降头术真这么邪门？对于只可意会，无法言传，林宇第一反应就觉得这是句屁话，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时代发展到现在，连杀鬼的手段，都掌握在一群毫无天份，也没有进行过任何基础学习的大兵手中，地府的武器由一开始微不足道的冷兵器，变成了可以发射子弹的枪支，还有阴火雷，降头术居然仍然只能用意会来传授，想想都觉得不靠谱。
嗯？
林宇正觉得无聊，怀疑自己跟来的意义何在时，房顶上一双冰冷的眼睛让他禁不住又凝神看去。
那只狸花猫不知何时出现在程文虎的家房顶上，看到林宇看它，它也没有回避，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
“鬼差大人请借一步说话，”程文虎客气地，“就在前不久，我有个朋友不幸过世，他生前虽然为人刻薄，但人死如灯灭，还请这位大人行个方便，多照顾一二，我这里……有点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着，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沓冥币，就手用打火机引燃。
“喂喂喂……”苟富贵安静了一会儿，看到他这么做，凑过来，“你个老吝啬鬼，从我那儿连讹带偷的拿走那么多钱，怎么今天就给这么一小沓？看不起我们林大人？信不信他拿钱砸死你？”
“信不信我拿钱先砸死你？”林宇把着石桌，作势要把桌子举起来拍苟富贵头上。
他当然离有这个本事还差得远，不过不耽误苟富贵抱头鼠窜。
程文虎手中的冥币消失，过了片刻，出现在石桌上，只不过这时的冥币，只有林宇能看得到。
“给我安排一架飞机！我要半个小时内带一队人出现在四水……”赵虎在外面大吼大叫，“跟那边的分局联系，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行动，有谁办事不力，让他等着纪律检查委员会来砸他的饭碗！”
彪乎乎，林宇分外担心这次会不会真的就让赵虎接班，平河已经暗潮涌动了，再多这么个搅屎棍，真难想像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车子轰鸣着驶出了村子，跟愤怒的巨兽，因为找不到食物，而把内心的不满全都用狂奔来发泄出来似的。
那只猫还没走，它好像跟林宇有仇似的，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天空中的无人机无声地消失不见，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去的也如幽灵一般。
林宇看了看桌上的钱，没有一点儿想拿的意思。
钱，活着的时候，为了它可以活的水深火热，现在却不再那么有吸引力了，因为不管多少钱，都换不来一条鲜活的生命，可当有了生命，却又没有钱的时候，那日子又格外难熬。
“怎么就不能有两全其美的事儿呢，”林宇禁不住长叹。
“林大人还是想开点儿，”苟富贵在边上劝，“你的面相愁苦，两眉平淡无奇，两眼无神，注定一生平庸，劳碌命，不聚财，不纳福，辛苦一辈子，勉强落个温饱……哎，你别打我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林大人，人哪，得认命，你就是去抢银行，也注定是个吃牢饭的命，抢来的钱，不出月余就会散尽，还是被人坑蒙拐骗走的，哎，你干嘛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