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啼哭，令在场之人不由得手心捏汗，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内室的方向，期盼着内心的所愿可以成真。
“皇上……”和菱和宋麽麽亲自抱着孩子出来，不待其行礼便为上首之人止住。
“舒妃可还好？”孟连彦看了眼她们二人脸上的神情，便连忙问道。
和菱顾不得旁的，只点头，“回皇上，娘娘并无大碍，昏睡之前吩咐奴婢，这是送与皇上的生辰之礼，想问皇上可还欢喜？”
这话是原话。
孟连彦的担忧之色散了几分，上前两步将孩子从其手中接过来，与他之前第一眼见到的安易并无多大的差别，可是却有着最大的差别。
他曾说过他想要个公主。
而这，便是他的公主。
“臣妾恭喜皇上喜添皇嗣，儿女双全，福寿绵延，”惠贵妃见宋麽麽微微点头，不由得喜从心来，跪下行礼道。
“舒妃诞下龙凤双胎，实为孟周国之福，此乃大吉大利之象，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叶映亦跪了下来，露出笑容道。
“对，这是大吉大利之象，且恰是在朕的万寿节日与朕生下皇子公主，这两个孩子与朕是天定的父子情份，与孟周国的百姓，亦是天定的护佑之人，”孟连彦大笑了一声，扬声道。
惠贵妃跪在地上，闻言侧头与身旁之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各自转开，看来在皇上心里，早已对二皇子是有所重托了。
日后行事，必当更加周全才是。
“传朕旨意，舒妃诞下龙凤双胎，实为朕及孟周国之福份，特晋为从一品夫人，”孟连彦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襁褓小儿，怎么看怎么都觉着欢喜，若是日后长大了，理应是与她的母妃同样貌美及会讨他欢心才是。
“而为绵延三皇子及公主之福份，特命孟周国百姓减税三年，所有七级品下罪犯视情由不同予以特赦，”孟连彦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道，“至于关雎宫宫人，都多赏一年月钱。”
此言一出，惠贵妃等人皆是大惊。
晋舒妃的位分，并不意外，只是直接从妃升为从一品夫人，仅仅列在了正一品四妃之后，从此在后宫中，可谓是仅仅次于她一人之下了。
而与百姓减税及与罪犯特赦，虽然前朝亦有过先例，但只有在遇到令皇上极为高兴之事的时候，才会如此做，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与百姓民生皆是有所涉及，是以此举足以说明舒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若是以往，惠贵妃心里或许还会有所苦涩，而此时，她竟是没有丝毫的感觉了，仿若理应便该如此。
叶映得了示意，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看着两个将将出生的孩子，不由得感叹，亦幸得上天垂怜，愿意与里间之人有所眷顾，大吉与大凶之间，不过是些微的差别，但却足以与人毁灭。
所谓出身决定一切，这话倒也不错，如这两个孩子，定然是上辈子积攒了福德，是以才得以托生在里间之人的肚中，从生下之时便已然注定了这辈子除去锦衣玉食之外，更会是备受皇上宠爱与众人爱护。
这是旁人所改变不了的事实。
更是羡慕不来的。
……
慈宁宫
“太后娘娘，皇上来了……”金麽麽走入内室，看了眼上首之人，低声禀报道。
太后点点头，看向她的身后，“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孟连彦站在下首，目光放在了前方之人的身上，拱手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若是没有意外，这应当是皇上最后一次与哀家行礼了吧，”太后抿唇一笑，轻咳了一声，“倒是难为皇上选在这个当口，还过来慈宁宫与哀家请安了。”
晚间便是万寿节的晚宴，亦是舒妃，不，舒夫人生产过后的第二日，面前之人能够分出片刻的闲暇时间过来慈宁宫，虽是意料之中却是在情理之外的。
孟连彦站直了身子，“朕以为自上次与母后交心相谈之后，母后该是明白朕的心思，理应不会再做任何的与朕的心愿相悖之事，却是不想，倒是朕过于自以为是了些，低估了母后。”
昨晚，虽然太后没有最终出手，但是所有的准备却已是充足，倘若不是所生的为龙凤双子，倘若不是暗卫及时的察觉到异常，那么或许他心心念念护在手心的人，便会直接于昏睡之中毙命，连带着他刚出生不久的骨肉。
“朕以为拔除了母后的钉子，毁去了母后的根基，那么想来母后便不会再有法子能够办成此事的，却是不想……”孟连彦冷笑了一声，顿了一瞬，“却是不想母后终归是母后。”
可以凭借自身的能力爬到如今的位置，除了先时依靠旁人之外，之后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凭借其自身的力量，如若她不是自己的母后，而是其他皇子的母妃，那么孟连彦以为他的夺嫡之路，或许会添加更多的阻力才是。
“世间本无难事，不过是看你是否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罢了，”太后摇了摇头，淡淡道，“皇上到了今日，不会依旧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一直以来，她都在以言行举止时刻与其教导，不论是好的坏的，总归都是让其养成了今日这般的性子，亦即适合成为君王的性子，而反过来，面前之人亦同样是在与她有所影响。
母子二人，不单单是血脉相融，更是性子相同，骨子里，他们从来都是一类人，是以她会与他所做的事，他亦同样是可以与自己相做的。
好在，早在初入皇宫的那一日，太后便早已将生死置之了度外。
“母后给了朕这条性命，又在年幼之时与朕相帮的地方，朕都是有所感激的，”孟连彦的视线始终没有偏转，看着面前这个面带苍白之色的妇人，恍惚之间与印象之中的模样有所重合。
“只是，想来母后亦是明白，这些年以来你我母子二人之间的情份，早已于争斗之中了尽，而昨日，母后所做之事，更是触犯了朕之底线，令朕难以消除心中的怒火。”
年幼之时，他身边麽麽以及其他伺候的宫人总是隔三差五的予以调换，所端的理由可谓是千奇百怪，那个时候的他，虽是感到不解，但却从未出声相问过，只是将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而已。
如今想来，那不过是太后不希望他与身旁之人有着过多牵扯的情感所使的一种手段罢了，从小在近乎陌生的环境之中长大，身旁没有可与他交心的人，便是连自己的父皇母妃，亦是早早的知晓与自己不喜不爱。
这般的他，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可怜了。
以往之事，孟连彦向来是忌讳旁人提及，以至于长大之后，早早的骑上铁骑，带着长剑踏上了沙场之路，浴血生死之中，所为的不过是盼着自己的这条性命有人以为重要而已。
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皇上打算如何与哀家安置呢？”太后轻笑了一声，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
面前的人，抛开与关雎宫有关的一切来说，实在是令她满意至极的，在有生之年虽是不能够令其达成完美，留下了遗憾，但是太后却以为亦是可以无颜面对先皇了，更对得起她手上这些年以来所沾染上的诸多鲜血。
为了孟周国的明日，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只金麽麽是无辜的，皇上心中应当是清楚，所以……”太后顿了顿，“所以还望皇上能够看在她在你年幼之时与你看顾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
孟连彦俯身跪下，磕了一个头，“母后好生保重身子，儿臣再不会与母后尽孝。”
太后伸手摸了摸眼角，低头看着手指上沾上的水渍，不由得愣了愣，直到人已是出去了，她这才看向他离开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
她已是多年不曾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