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皱着眉头从内室中走了出来,看着跪在大殿中间的几人,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收了所有的情绪走至上首,问道,“尔等便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因着她怀有身孕,孟连彦在不顾她的“无声抗议”之后,依旧决定继续往关雎宫塞人,本来沈嫮玥以为如今的人手已然足够了,可偏偏只有他才会觉着不够。
既不愿意委屈安易,也不想要委屈她腹中的孩子,是以到最后,“委屈”的便只能是她了。
每日不论走至何处,皆是有至少两个人跟在她的身后,这尚且是在大殿之中,而若是出了大殿,那则至少会有四人,且同时会两三人在不远处时不时的望上一眼,以防她会忽然有什么需要。
沈嫮玥再三的表明只需与往常一般便可,只是以和菱为首,不论她说了什么,皆是会耐心的配合着她回应,可是转身便会将话都当作是耳旁风,直接继续按照孟连彦的吩咐办事,绝不会有一丝的偏差。
完全的十足十的落到实处。
“奴才|奴婢给舒妃娘娘请安,”底下所跪之人皆是磕了一个头,齐声道。
沈嫮玥摆了摆手,示意其起身,“尔等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人,那么本宫以为日后该如何做尔等心中应当十分的清楚才是,该有的心思要有,不该有的心思则如何都不能生出来,毕竟本宫最为厌恶的便是背主之人。”
“奴才|奴婢明白,谢娘娘教诲。”
“可有名字?”沈嫮玥细细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
如她所说的,既然是孟连彦亲自挑选的人,那么想必其品行与能力皆是不必多加怀疑的,偶尔的提点一句,沈嫮玥以为便已然足够了。
“求娘娘赐名。”
“你便叫小路子,至于你们三人,便叫断春、断夏和断秋吧,”沈嫮玥想了想,道,“先都跟着小夏子,好生的与关雎宫熟悉熟悉,旁的日后再论吧。”
“奴才|奴婢遵旨。”
“本宫再度有孕,到底是一桩喜事,每人赏下十两银子,也好沾沾喜气,”沈嫮玥站起身来,含笑道。
“奴才|奴婢谢娘娘赏赐,”和菱带着众人跪下行礼道。
沈嫮玥摆了摆手,转身往内室而走,如今的关雎宫,上到和菱等人,下到洒扫的婆子,她以为都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即便不都是孟连彦的人,可是却都是不敢生出任何的反叛心思的。
此时新进妃嫔不过入宫的第二日,而她亦不过一月有余的身孕,未来的日子到底还是长的。
“娘娘,各宫皆是将贺礼送来了,”和菱落后前方之人一步,低声禀报道,“只除了慈宁宫。”
沈嫮玥挑了挑眉,“贺礼上可有为人动了手脚?”
“奴婢已是仔细的再三检查过了,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和菱摇了摇头,回应道。
沈嫮玥含糊应了声,处在这般关键的当口怀有身孕,不论旁人心中到底如何作想,只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与她相谋害,起码不会选择可以如此轻易为人所知的方式。
人啊,到底是可以长记性的。
“自殿选之后,这几日以来,莫非慈宁宫皆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么?”沈嫮玥有些好奇,问道。
“奴婢并未听说,”和菱再度摇头,“便是袁贵人入宫,昨日晚间亦不曾见慈宁宫的人与其关怀打点。”
此袁贵人,乃是太后娘娘的姑孙侄女,亦即太后娘娘的嫡亲兄长的嫡长孙女,这个之前选秀之时,沈嫮玥便已然听繁罗有提过。
若是不论旁的,袁贵人应当是这一批秀女之中后台最大的人,即便如今的袁家并没有十分的显赫,可有太后作为靠山,自然又是不同了,毕竟此次新进妃嫔中品级最高的亦只有贵人而已。
说来倒也奇怪,按理说皇上登基之后,应当首先封赏的除了身后追随的外姓之人外,便应当是与自己有血脉相连的外家才是,而倘若袁家真的在孟连彦夺嫡之路上有所助力,如何都不会只有今日这般的境地才是。
唯一的可能便是孟连彦与袁家并没有想象中的熟络,不过倒也是,与亲生的太后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外家呢。
皇家之人,可真是复杂难言啊。
沈嫮玥伸手摸了摸小腹,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如果她腹中此次所怀的是个女儿,倒也罢了,可若又是一个儿子,且他与安易相差不过一岁左右,那么日后定然是会轻易的为了丁点的小事而起争执。
涉及到皇位,不知又会是何种情形?
倘若他们二人为了皇位而自相残杀,手足相背,那沈嫮玥倒宁愿她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儿子,亦好过日后看着他们二人争斗之时而痛心且无奈。
如此一想,沈嫮玥不免有些戚戚然,是以孟连彦进来之时,所看到的场景便又是她一个人懒懒的躺在榻上,精神虽好,可兴致显然并不高。
听了人的禀报之后,孟连彦以为她定然又是有些杞人忧天了,是以便急急忙忙处理完手中的政务,只为早些赶过来与她开解,此时看来,显然与自己所想的并无差别。
“玥儿这可是将冬眠发挥到极致了?”孟连彦往前走了几步,故作轻松的开口道。
沈嫮玥闻声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起身行礼道,“若是早便知晓皇上会过来,那臣妾定然不会这般躺着的,更不会给借口与皇上和臣妾取笑。”
孟连彦伸手扶起她,挑眉道,“朕想要个公主,只不过却万万不能再照着玥儿的性子了。”
沈嫮玥抿了抿唇,顿了几瞬之后,才低声道,“万一皇上并未如愿呢?”
她并不在意孩子的性子如何,只要是她与他的孩子,那么沈嫮玥以为品行定然都是不会太差的,毕竟他定会较之她更加的注重品德。
孟连彦暗自皱了皱眉,瞬间便明白她方才不安的缘由何在,认真道,“不论是男是女,那都是玥儿和朕的孩子,那朕自是会拼尽全力的护佑他们长大。”
“可是长大之后呢?”沈嫮玥与之对视了一眼,讷讷的挪开了视线,仍旧道。
“玥儿可是与朕没有信任?”孟连彦压下心中的感慨,只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朕绝不会让他们有兄弟残杀的机会。”
话说得极为的直白,更是在与她允诺。
孟连彦早在决定让她怀有身孕的时候,便已然决定绝对不能让以往在他身上发生那些事情再度出现在他的儿子们身上,所有的苦楚都由他一人承担便足够,绝对不能让此种情形不断的延续下去。
一次便够了。
沈嫮玥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恍惚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臣妾与皇上从来都是信任的。”
入宫这许久,他与她从未有过欺骗的时候,所说的每句话,所应的每件事,都是按照她所期望的去做了,且是从未有过失言的时候。
孟连彦见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勾了勾嘴角,“玥儿只需要好生的安胎,旁的都交由朕便可以了。”
是以不论日后如何,只要她继续与他有信任便够了,所有该操心的该担忧的,悉数都交给他便足矣。
“如此,可是辛苦皇上了,”沈嫮玥浅笑一声,柔声道。
孟连彦轻叹了一口气,“玥儿如今可是知晓朕的不易了?”
“从来都是知晓的,”沈嫮玥抿唇而笑,“只不过是放在心里,不曾刻意的表示罢了。”
“那为何不表示呢?”
“……”
“……”
孟连彦陪着她东拉西扯,见她的心情已是好转,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在她如今依旧陪在她的身边,好在她始终都是在与他有足够的信任。
如此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