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连修仪可是去了惠贵妃的寿宴?”皇后借着宫女的力量站起身来,在内室中走了几圈,忽然道,“将窗户打开些,让本宫透透气。”
雪茹连忙转过身走至窗边,推开了两扇窗户之后,想了想,又掩了半扇,道,“回娘娘,连修仪的确是去了,且后宫之中的妃嫔,除了秋嫔与一些常年没有恩宠的妃嫔之外,其他的应当是都去了。”
后面的话本来可以不必特地说,可是前几日林麽麽特地与她和佳茹交代,说话之时注意分寸之外,要三五不时的隐晦的与皇后提醒,让其慢慢的接受现实,以免届时一时之间难以看清,怒火攻心伤了身子却是不好。
近些日子以来,皇后皆是每日待在内室之中,便是妃嫔的早间请安,亦不曾出现在人前,再加上以往皇后的威望本就与惠贵妃差了些许,是以久而久之,皇后自然只剩下空有皇后的名分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明明与本宫说是不办寿宴,但转身却又与皇上吹耳旁风,连累众妃嫔与其庆祝,如此之人,亦不愧为惠贵妃。”
与惠贵妃之间可谓是积怨已久,便是到她病重之际,抢了她手中的权势不够,连最后的生辰亦是要特地的与她为难,对此,皇后自然是气愤不已的。
雪茹本以为皇后会气恼连修仪的所为,却是不想竟是只注意到了惠贵妃,是以只得劝道,“不论惠贵妃娘娘如何,只娘娘好生保重身子,尽早恢复,旁的定然不过是一时的,日后亦定会恢复如往常的。”
这话自然不过是安慰之语罢了。
大权旁落,想要再行掌权显然易见定是难上加难,况且如今的皇后所面临的境地实在是不容乐观,既有大权在握的惠贵妃虎视眈眈,又有子嗣傍身的舒昭仪,甚至还有摸不透皇上待其心思的珍贵嫔在后紧紧相逼,相比而言,皇后所剩的并无多少可以拿得出手的了。
亦正因如此,是以林麽麽才会特地与她们相劝,让皇后保住身子才是最为重要的,旁的想得再多亦是无用。
接受现实虽难,却无法子不予以面对。
“如今还说这些话来安慰本宫又有何用处?”皇后冷笑了一声,轻声道,“便是明日惠贵妃想法子来毒死本宫,只怕本宫亦是无处可以伸冤的。”
这话虽然只是假设,但是却更与真的无异。
家族没落,恩宠不再,子嗣皆无,便是中宫之权亦拱手让了旁人,如今她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人前称她一句“皇后娘娘”,人后指不定如何笑话于她呢。
“娘娘……”雪茹不知到底该如何相劝,只得讷讷道。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多言,随即又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方才你说秋嫔亦不曾去与惠贵妃贺寿,可是因着她此时的伤势没有大好的缘故?”
“想来定是如此吧……”雪茹顿了顿,才不肯定的回应道,“自秋嫔受伤以后,每日皆是待在内室之中,从不曾出了清妍阁与人照面,只有其贴身宫女近身伺候,是以……”
是以她们如今手中并无足够的眼线来打听消息,所剩的一些人也远没有得到秋嫔的信任,可以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对于秋嫔的伤势是否好转,又为何同处咸福宫之中却不与惠贵妃娘娘告退,雪茹一概不知。
皇后怒极反笑,她自然知晓对面之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所为哪般,冷声道,“看来本宫如今不服输是不行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现实便是如此摆在她的面前,容不得她有半分的辩解。
“娘娘……”
“罢了,以后这等事亦不必特地说出来与本宫增添烦恼了,左右不过是这身子最为重要才是,”皇后微微摇头,压下心中的诸多愤慨,轻声道。
“娘娘所说的正是,”雪茹连忙应声道,她们近身伺候的几人所求的亦不过是皇后的身子康健罢了。
“只是为何本宫的身子总是不见好转呢?”皇后转身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纳闷的开口问道,“太医可有说什么?”
最开始之时,她不过是因着心病的缘故才病倒,之后又道是身子亏空,经受不住滋补,物极必反之后病得愈发的严重,但是近来一个多月以来,太医已是与她再三的调整过药方,理应不会再有差错才是。
雪茹微微垂首,闻言眸子不由得闪了闪,“太医并未多言,只说是娘娘的身子虚不受补,需要慢慢调养才好。”
“你没有隐瞒本宫?”皇后看着面前之人,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异常之处。
“奴婢不敢与娘娘有任何隐瞒,”雪茹慌忙的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道。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起身吧,没有隐瞒便好。”
是否是真的,如今亦没有那般重要了,说到底,皇后已是没有那般在意了,此般活着,并不是她想要的,反倒是不如趁早解脱,或许还是好事。
……
清妍阁
“主子,皇上已是来了咸福宫了,”云曼掀开帘帐,走入了内室,看着正在翻看诗集的上首之人,无声行礼道。
秋文懿将书翻动了一一页,淡淡道,“今日是惠贵妃娘娘生辰,皇上自然是要来的。”
“可是……”
“本嫔已是得罪了凝婉仪等人,又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与惠贵妃娘娘为难呢?”秋文懿淡淡的出声道。
与管千凝等人,从最开始之际便是相互之间存了利用的心思,既然打算要使用这般的法子来达成目的,便注定了她会与管千凝等人分道扬镳,就此走上不同的道路。
只不过如今需要碍于情面,三五不时的与其虚与委蛇,秋文懿以为这般下去亦不是办法,要么想法子令其与自己恢复以往,要么便彻底的闹翻,左右不过是不相往来罢了。
只是,这决定却并非是那么好做的。
“方才奴婢听宫人们说,皇上待惠贵妃娘娘似乎并没有传言之中的那般冷落,反倒是有些器重非常的意味……”
因着清妍阁同处于咸福宫,是以得到消息总是迅速且方便的,云曼将话说出口之后,方意识到或许有些不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上首之人一眼,却并不见其有任何的反常。
秋文懿抿了抿,微微沉吟,“皇上既然是将协理六宫之权赐予了惠贵妃娘娘,又冷眼看着惠贵妃娘娘将皇后之权尽数拿捏在了手中,想必其待惠贵妃娘娘,定然是极为的信任的。”
“有宫人道是惠贵妃娘娘日后可能会成为下一任中宫之主……”云曼走近了两步,低声禀报道。
这自然只是小道消息,可是许多时候,小道消息亦是会有成真的可能。
秋文懿放下手中的诗集,轻哼了一声,转而问道,“皇后娘娘的身子可是真的不大中用了?”
这段时日虽然并没有往坤宁宫与皇后请安,可是对于各宫之中的消息,秋文懿却是从来皆是不曾错过,其中自然亦包括了坤宁宫。
皇后疾病缠身已是有小半年的时间了,虽然医术精湛的太医三五不时的与皇后问诊,可是调养了这许久的功夫,依然没有听说半分好转的消息,是以除非是真的无药可医,药石无用,又或是皇后自己并不想好转,左右不外乎这两种情况了。
云曼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奴婢亦不敢确定,只是听说太医已是换了多个方子了,却总是没有令皇后娘娘的身子彻底好起来,是以为此极为头疼呢。”
打探太医院的消息并不容易,是以云曼亦是不敢保证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
秋文懿轻呼出一口气,“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不想让皇后娘娘的身子好转?”
“主子的意思是……”云曼为这般的猜测而大吃一惊,惊讶道。
“本嫔并没有任何的意思,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秋文懿略带烦躁的挥了挥手,淡淡道。
话虽如此说,可是她却是莫名的以为这般的想法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在后宫之中,不想要皇后活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换句话说,这几年以来,皇后的所作所为并不得人心,位置自是坐得不够稳当。
向来便是墙倒众人推,既然如今皇后有了空子为人可钻,背后有无家族可与其助力,手中的权势亦难以与惠贵妃相比,那么自然而然的,与皇后一根最后的稻草,亦不过是人幸灾乐祸的结果罢了。
只是这人,到底会是谁呢?
如若是按传言所说的那般,惠贵妃的确是最有可能的,毕竟其不论是家世亦或是恩宠,皆可算是最易成功的人选,可是沈嫮玥与叶映二人,难道便可以没有任何的嫌疑了么?
还有许许多多的她们这些不得恩宠的妃嫔呢?
秋文懿难以肯定自身的猜测,更是不能确定背后之人,是以除了叹气之外,却是没有半分的法子可以让自己率先占得先机。
左右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