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此时可还害怕?”孟连彦挥手示意众人离开,独留他与她相对而立,低头看着面前之人,开口问道。
沈嫮玥上前两步,环住他的腰身,“皇上来得那般快,臣妾害怕之时,皇上已是在臣妾身边了。”
这是实话。
那个时辰,他理应是在处理政务之时,愿意抛下一切,只身来到她的身边,对此,沈嫮玥以为她理应十分感动才是。
孟连彦拍了拍她的后背,顿了顿才道,“朕不需要玥儿的感激。”
他为她所做之事,皆是出自真心来自自愿,不过是因着他与她有情意,是以才会如此做罢了,而这,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感激。
“多些情意如何?”沈嫮玥瞬间便明了他话里的意思,娇笑着抬头与之对视道。
孟连彦挑了挑眉,“尚可。”
情意愈发的浓厚,他以为并不算是坏事。
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将人搂在怀里,看着她的眉眼,沉声道,“朕或许暂且不能与玥儿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过,朕可与你保证,日后定会令其付出为此付出代价。”
虽然已是命人将此事查探清楚,可是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是一回事,如何处理对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秋文懿等人的确与此事有关,可是救了面前之人是事实,孟连彦并不相信所谓的事到临头忽然悔改的说法,只是以为这不过是其最开始的本来预谋罢了。
可是此事又并非如此简单,所牵连之人不仅仅只有凝婉仪等人,而且还包括了白清浅等人,甚至亦有宁清扬等人的手笔,是以涉及了边关的势力之后,许多事情处理起来,只会愈发的麻烦。
但是不论有多麻烦,待到边关战事平息之后,所有的一切皆是要令其彻底的告一段落才是,所以如今的那些人并不能随着心意来处置,打草惊蛇连累边关战事自是得不偿失,除了等待并无旁的更好的法子。
这亦是苏既明来信再三与他劝告的结果。
孟连彦登基已是第四年,今日倒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身不由己,纵使他身为一国之君,心爱的女子受人伤害,可依旧难以为其平复委屈,只因他必须要顾及身上肩负的责任,不得罔顾浴血生死的数万将士的性命。
“不论皇上如何做,臣妾皆是会相信皇上的,”沈嫮玥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
二人相伴如此之久,倘若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不能真心与他信任,只怕自己早已失去了性命而不自知。
孟连彦细看她的神色并不似作伪,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面对这般没有任何理由的与自己信任之人,他除了想要加倍的呵护与宠爱之外,并无旁的任何想法。
“得佳人信赖,人生何求?”孟连彦低头淡笑了一声,道。
“求佳人相伴到老,如何?”沈嫮玥亦同样是不愿二人之间此时的气氛变得沉闷,故作轻松的说道。
“求之不得。”
“臣妾的荣幸。”
“……”
……
坤宁宫
“娘娘不必担心,舒昭仪并无大碍,便是秋嫔等人亦同样是没有性命之忧,想来皇上亦定不会与娘娘怪罪的,”佳茹见床榻之人神情有些悲戚,犹豫了几番之后,依旧是选择开口相劝道。
自打上午知晓舒昭仪遭受毒蜂之事之后,皇后娘娘便始终皆是这般模样,她与雪茹担心不已,拉着林麽麽来规劝,只不过林麽麽却道让皇后娘娘先行单独静静更好。
虽然不知晓此举原因为何,只她相信林麽麽定然不会与皇后娘娘相害的,如此便已是足够。
说话之间,林麽麽已是端了汤药走了进来,佳茹连忙退让了两步,即便她同样是与皇后娘娘伺候了十几年的婢女,可地位依旧是难以与林麽麽相比的,好在对此她并无任何的不满,心理倒也算是平衡。
“娘娘,先将汤药喝了吧?”林麽麽递了药碗上前,低声劝慰道。
皇后长叹了口气,伸手接了过来,瞧亦未瞧黑漆漆的汤药,只一饮而尽,细眉微蹙,“惠贵妃可已是将此事探查清楚了?”
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她事先没有听闻半点的风声,事后亦没有及时的得知消息,是以当听到皇上等人已是挪去了坤宁宫之后,皇后只得索性以身子不适来掩饰自己的失察,否则只怕会无故引来众人的笑话。
所幸,她的病情的确是日益严重,形容亦是日益憔悴,是以并无人与她怪罪,无人与她深究,当然,也可能是因着无人有闲心与她计较。
如此,自是说明她的这个皇后,已是做到了尽头。
“回娘娘,此事只怕是并不能查探得清楚,”林麽麽明白她的心思,是以只得令其自行平复心情,毕竟遇上这般事,旁人说得再多亦是无用的。
“为何?皇上不准?”皇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猜测道,不过话音刚落之后,便连连摇头,“不会是皇上不准……”
既然涉及到了关雎宫的那位,那么皇上定然是不会对此事视而不见的,而当皇上表明了意思之后,惠贵妃自然会顺着其心意来大加查探,结果水落石出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御花园管事的张公公自杀身亡,且是留下了遗书,承认此事为他一人所为,至于目的却是因着他不满秋嫔……”林麽麽暗自叹了口气,与之回应道。
“不满秋嫔?”
“听说是年前,秋嫔曾仗着身份寻过他胞弟的麻烦,间接的导致了其死亡,且家中老母亦因听闻此消息而悲痛不已,一病不起,日前亦是郁郁而终,是以他这才一时克制不住做了错事……”
遗书早已为人鉴证过,确实为张公公的笔迹,而遗书上的内容亦是着人一一查证过,的确是真实的情形,是以所谓的查探,自是因此而告一段落。
皇后冷笑连连,半响之后才道,“只怕他那胞弟不过是个无名的小太监吧?”
“据说平日里底下人虽是听张公公偶尔提起过,但却从未有人见到过,”林麽麽自知其中定是别有心思,是以将特地打探得来的消息禀报道,“是以若是无名来论的话,倒也是真的。”
“只不过老奴却是有些想不通,为何那张公公既然是做到了御花园管事的位置,又为何不仗着身份多多与其胞弟看顾几分?”
“况且,即便所说的皆是真的,但是张公公亦不过是一个管事太监罢了,如何能够自宫外引来这许多的毒蜂呢?”
“……”
林麽麽试着将心中的疑问尽数说出,等到察觉到自己的莽撞之后,这才发觉皇后的脸色竟然无半分的变化,不由得有些纳闷,“娘娘……”
“麽麽说得是,”皇后轻咳了两声,淡淡道,“只怕这些疑惑,对于惠贵妃等人亦同样是不得而解,可是亦正因如此,是以才不得不尽早的将此事压下。”
既然此事于舒昭仪而言不过是受了惊吓罢了,并无旁的任何的牵连,那么想必皇上亦定是只希望能够大事化小,以免惹出更大的麻烦才是。
林麽麽瞥了上首之人一眼,嘴唇动了又动,最终依旧是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娘娘的话不无道理,只是……”
她直觉真实情形并非如皇后的推测一般,可是又不忍心多增添皇后的担忧,既然如今皇后的大权已是旁落,那不论她们是否愿意承认这般的事实,都是不得不予以接受。
皇后卧病在床已是几个月了,林麽麽亲身照顾皇后这许久的功夫,早已从太医的只言片语的暗示之中,知晓何为药石无用,是以到了最后的关头,反倒是不如想尽法子让皇后过得舒心些才好,至于旁的,与性命相比较而言,却是不甚重要了。
皇后摆了摆手,显然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转而道,“近些日子以来,你可有注意到,咱们的人为惠贵妃损去了多少?”
身为皇后,统管六宫,一连数年,自是深有根基,不论是先前于家为她暗地里准备的,亦或是自己亲手提拔的,增增减减之后,想来所剩的应当还有不少,只是,这个“不少”皆是在惠贵妃协理六宫之前的说法,至于如今,皇后却是没有半分的把握。
林麽麽与雪茹和佳茹对视一眼,三人皆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无可奈何的意味,只得道,“娘娘先将身子养好,至于日后……到底是来日方长啊……”
“本宫问你们,到底还剩多少?”皇后冷嗤了一声,心中虽是隐隐有所猜测,可仍旧是希望有人能够与她有确切的肯定。
是好是坏,是多是少,她通过今日之事已是知晓了,只不过却始终皆是难以相信罢了。
惠贵妃与她一贯是有深仇大恨,当其得了权势之后,皇后其实早已知晓自己定然会因此受了掣肘,只不过是始终抱有一丝侥幸而已。
如今看来,依旧是自己太过乐观了些。
“所剩的已是无任何大用了……”林麽麽苦叹一声,低声道。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