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朕的气?”孟连彦强行抬起她的下巴,见她一脸的“受伤”委屈模样,双眸之中更是浸了点点的水雾,楚楚动人,煞是好看。
沈嫮玥强忍着泪水,连连摇头,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臣妾从来都没有生过皇上的气。”
“那是……”
“只是臣妾从未想过自己在皇上心里原来这般重要罢了,”沈嫮玥心中如何想的,便如何说出了口,并未有任何的隐瞒。
“胡说什么,那……”孟连彦下意识的与她争辩,只是话未曾说完,便为她打断了。
“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臣妾心底十分欢喜,”沈嫮玥趴在他的肩膀上,软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
温馨的气氛迅速的在两人周围蔓延,与往常不同的真情流露,格外的令孟连彦难以拒绝,只不自觉的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沈嫮玥这话自然是真心的,虽然一直以来皆是知晓他与自己之前有情意,可到底是不知深与浅,独自一人之时,心中同样亦是难以抑制的自我迷茫,难以确定是否只是自己会错了意。
譬如之前在姜氏入宫之后,他忽然的没有任何来由的与自己的冷落,虽然沈嫮玥可以与自己安慰,不过是因着她的做法与他不合心意,是以只需要等他自己想通便足够,可是心底是不快的。
说到底,她对自己不够自信。
如他这般的人,抛开足以招蜂引蝶的身份之外,依旧是可以凭借自身的相貌、才华、谋略等等,吸引众多的人与他欢喜,换句话说,他从来皆不缺她一个。
他不缺她的陪伴,可是她却是只有他一人。
这份情意,从最开始之时,便不够平等,沈嫮玥并非是第一次意识到,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是以她只得与自己不断的安慰,不断的肯定。
只是,她到底不过是世间俗人之中的一个罢了。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与他相伴的时间越久,他与她的护佑越多,沈嫮玥便愈发的难以阻挡自己想要得更多,只盼着他与她的情意一日较之一日更多才好。
“朕关心你是应当的,你只接受了便是,”半响之后,孟连彦略带认真的开口道。
自在一真寺初遇之后,自在选秀之时认出她之时,自她与他初次侍寝之后,自许多个第一次之后,孟连彦已不止一次的庆幸,这辈子幸好身边还有她陪伴在身边,时时与自己欢乐,时时与自己安慰。
或许亦只有面对她之时,他才可以慢慢的卸下身上的厚重防备,不必与百官朝臣一般,不必与后宫妃嫔一般,更不必与他的母后一般,那么的害怕自己的脆弱展现在人前,那么的担心自己为人寻了把柄与软肋。
她是不同的,孟连彦十分肯定。
再三的或含蓄或直接的与他表明心意,也许在最开始之时,孟连彦并没有真的相信这份真诚,可是到了现在,早已是确定无误的,就好比他肯定明早的太阳定是从东边升起一般肯定。
老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高兴。
“臣妾总以为自己的性命该是没有那般值钱才是,”沈嫮玥的神情有些戚戚,强忍着泪水低声的回应道。
思及前世,带着满腔的委屈和怨恨离开了世间,即便是此时,沈嫮玥偶尔想起来,当初的那份疼痛依旧是刻骨铭心,分毫亦不曾削减过,那时的痛彻心扉想必她这辈子亦是不可能忘怀。
是以与前世相比,今生实在是太过于幸福了些,以至于她很多时候都会更加的害怕失去,午夜梦醒时分,泪湿枕巾并非是第一次。
可即便是如此,沈嫮玥亦从未与他怨怪过分毫。
她的心里十分清楚,对于前世之事,他定然是清楚非常的,即便没有作为令沈家覆灭的主谋,可亦肯定是成为了冷眼旁观的人,对于那一切,他都选择的是任其发展。
她能怪他么?
人各有命,沈嫮玥从来都没有什么信仰,可是她却是那么可笑的坚信这一点,所以当她入了后宫之后,一次又一次的用血淋淋的例子让她的心更加的坚硬,一次又一次的用鲜活的生命打败了她先前的认知,以至于慢慢的成就了如今的她。
皇权至上,等级森严,或许以前对于这样的话是嗤之以鼻的,可是此时的她却是坚信无误的,渺小而无能为力的她,在强大的主宰天下人性命的他面前,是那般的苍白与无力,是那般的不值一提。
沈嫮玥仍旧不知道他们二人日后会有何种结局等待着他们,亦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走到心中的彼岸,未来于她而言是无知的,只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论走向何方,不论走多远,她可以选择到底是如何走。
站着走亦或是爬着走。
她想要好好的活着,这般的信念从未动摇过。
孟连彦愣了愣,随即便回神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眸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宠溺,“在朕的心里,玥儿的性命从来都不可以用银钱来衡量。”
所谓的无价之宝,便该是他心中的她才是。
沈嫮玥的眉眼带笑,坐直了身子与他对视,“皇上如此说,臣妾十分高兴。”
或许如今的她依旧没有办法将他与沈家完全的割裂开来,或许如今的他亦没有她想象得那般在意她,可是沈嫮玥在这一刻,却是完全的可以发自内心的体会到他说那话的时候的真心,是以,她愿意相信他。
到底掺杂了多少真情实感在里头,沈嫮玥以为她是可以用心去感受的,是以她的内心是感动的。
实实在在的感动。
“朕可否认为有朕在身边,玥儿总是这般的容易高兴?”孟连彦不愿她再多想此事,索性直接岔开了话题,问道。
沈嫮玥使劲的点头,“皇上的智慧原是随着年龄与日递增的。”
孟连彦有些哭笑不得,莫不是因着她的这话,自己还要整日的盼着自己早些过了古稀之年才好?
又陪着她一刻钟的功夫,孟连彦便因着政务繁忙的缘故,早早的回了紫宸殿,即便前后待了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可是落在众人眼里,依旧是艳羡不已的。
——
“这一年已是快到了尽头,没多少日子便又是新的一年了,旁的话本宫便亦不再多说了,反复说来说去,始终不过是想着要奉劝尔等,老实做人,本分做事,切莫再与从关雎宫消失的那几人一般,暗自生了任何的不该有的心思才好。”
“是否能够待到明年年底亦同样跪在此处,是否能够始终皆能够得到本宫的信任,这一切不过全看尔等自己的心思罢了,”沈嫮玥摆了摆手,示意一应人等起身道。
“今日尔等委屈了,每人赏十两银子吧,勉强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沈嫮玥站起身来,扫视了他们一圈,“本宫自问待尔等从未有过不尊重的时候,是以本宫等着接下来的日子,尔等会如何回报本宫。”
“奴才|奴婢谢娘娘赏赐。”
一番话连敲带打,即便已经过了快两年的时间,可是沈嫮玥依旧是没有法子与她们全身心的信任,只因她实在是对背叛之事难以容忍。
“都下去吧,换件衣裳再来当差亦不迟。”
“是。”
……
紫宸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惠贵妃得了示意,走入了大殿,俯身行礼道。
数不清二人已是多久的时间不曾单独相处过,距离上一次,实在是有些太过久远了些,以至于惠贵妃都记不大清了。
“起身吧,”孟连彦并未抬头,只淡淡道,“惠贵妃可是有何事要与朕说不成?”
屋子里早已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烧了地龙,按理说应当是暖和不已的,可是此时的惠贵妃,依旧是平白感受到了几分冷意的。
“年底将近,是以臣妾想着皇上是否要与众位妹妹晋晋位分,”惠贵妃并不敢有所含糊,只直接道,“此事本该是皇后娘娘来与皇上提及,可是因着近些日子以来,皇后娘娘的身子始终皆是不济,是以臣妾只得斗胆来与皇上求见了。”
若是按照惠贵妃的本心所愿,自然是不想要特地过来提及此事,毕竟此事摆明了与她并无多大的关系,即便皇后就此去了,她亦断然不会如传言之中的那般轻易成为下一任皇后,何况皇后如今尚且还在人世呢。
被赐予了协理六宫之权,得到了无上的荣耀之后,相伴随的便是她同样亦要与以往的皇后一般,做许多她自己本不愿做的事情,且是没有半分的法子拒绝。
“自然是要的,”孟连彦点头,瞥了她一眼,“况且开春之后,便要开始新一轮的选秀了,届时新人入宫,自然不能让她们的位分过低才是。”
语气说得极其的随意,仿若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且神情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是以惠贵妃此时并不能从上首之人的脸上分辨出到底这话背后的含义为何。
本以为其与舒昭仪有所情意,对于后宫的妃嫔亦并无任何的兴趣,惠贵妃偶尔甚至还抱有一丝侥幸,兴许皇上会为了心中所爱,而选择与天下百姓表明要椒房独宠才是,可是显然,这不过是她的妄想罢了。
说到底,她或许真的不够与他有所了解。
“你且先拟个旨意吧,回头再着人交由朕便是,”孟连彦并不知晓对面之人心中如何作想,只径自道。
言外之意便是不必在意皇后的意思了。
“是,”惠贵妃应了声。
“各州县的秀女人选已是报上来了,是以除夕过后,惠贵妃亦该要好好准备选秀事宜了,”孟连彦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来,道,“惠贵妃辛苦了。”
“皇上折煞臣妾了,”惠贵妃勾了勾嘴角,福了福身子,说道。
得他一句辛苦,已是最大的安慰了,于她而言,已是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