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舒昭仪被下旨禁足的消息再一次在宫中掀起了风浪，明明在之前皇上为了舒昭仪而赐死柳更衣的消息犹言在耳，可是却是没有想到深受皇上宠幸的舒昭仪，亦同样是受到了责罚。
即便是再为蠢笨之人，此时亦意识到此事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简单，是以一时之间，更是不敢有所动作。
一切都得静观其变才是。
……
咸福宫
“娘娘，皇上此举到底是意欲何为啊？”曼青将所打探得来的消息悉数禀报之后，心中反而是充满了疑惑，犹豫着开口问道。
若皇上当真是如同传言之中的那般在意舒昭仪，那么显然亦不该是在这个当口，与舒昭仪禁足，虽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处罚，可是到底是于舒昭仪而言，并没有任何的益处才是。
而至于所谓的柳更衣，曼青从始至终皆是没有将其真的当作一回事过，即便之前其多次来咸福宫求见自家娘娘，可是曼青皆是直接将其予以打发，只因她知晓与舒昭仪的容貌相似之人，断然不可能得到皇上的恩宠。
只是可惜，当事之人反倒是有些看不太清，是以如今才这般轻易的结束了自身的性命，除了有些感慨之外，曼青并无任何的同情的意思。
可怜之人从来皆是伴随着可恨之处，倘若柳更衣恪守自身本份，谨言慎行且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自是亦不会落得这般的下场。
“既是与舒昭仪禁足，那目的如何，你该是清楚才是，”惠贵妃轻笑了一声，顿了顿之后，才回应道。
之前她为了从皇后手中逃脱牵累，特地言语得罪皇后，自行请求禁足，却是不想这招竟是为沈嫮玥学了个十全十，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显然是为她所用了不止一次两次。
禁足从来皆是无碍的，即便被关在了宫墙之内，只要皇上愿意，依旧是可以轻易的进出的。
一切不过是看皇上的意思而已。
“只是这过不了几日的功夫便是皇上的生辰，若是舒昭仪……”曼青依旧是有些不解，如果是旁的节日倒也罢了，可是对于重大的万寿节，后宫的妃嫔显然是不能轻易错过的。
如此，自是包括了舒昭仪才是。
惠贵妃叹了口气，“皇上又何时说过禁足的期限了？”
虽是为传旨命舒昭仪禁足，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缘由，令众人摸不清头绪倒是无碍，可是却亦不曾谈及任何的期限，一日或是一月，甚至是一年，众人自是不得而知。
而唯一知晓的人，依旧不过皇上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看皇上是否愿意罢了。
从来皆是如此。
“娘娘的意思是……”曼青恍然大悟，懊恼自己方才有些魔怔了。
惠贵妃站起身来往外走，边道，“且看着吧，此事即便与舒昭仪没有任何的益处，亦断然不会有任何的坏处的。”
对于柳月，或许之前她尚且有些看不清楚，以为皇上只是因着其与心爱女子相似的容貌，是以才格外的予以优待几分，可是自从被赐予协理六宫之权之后，她却是不止一次的发觉柳月所居住的冷月斋，并非如表面上所呈现的那般简单。
里间所伺候的宫女，样貌与性子虽然皆是不起眼，可是惠贵妃却是能够凭借直觉以为她们并非是普通宫人。
再透过旁的蛛丝马迹来看，惠贵妃以为柳月的入宫，包括后来的被封为更衣，或许皆是不简单。
众人只知柳月的容貌与舒昭仪相似，却是不知舒昭仪的容貌亦与旁的女子相似，是以柳月与苏重锦自然亦是相似的……
“娘娘……”曼青见其站定，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出声提醒道。
惠贵妃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多言，只继续往前走道，“坤宁宫这两日可有消息传来？”
“坤宁宫倒并无任何的大事，依旧是与往常一般，”曼青摇了摇头，回应道，“派去的人还是没有法子亲眼见到皇后娘娘，只听说是内室之中偶尔会有皇后娘娘的声音传出来。”
许是因着皇后娘娘病重的缘故，是以内室之中，向来皆是只允许林麽麽与雪茹和佳茹三人进入，而旁人便是连靠近亦是不能够的，前些日子有个小宫女想着将折来的梅花呈送给皇后娘娘，结果只是站在内室五步远的地方等候，便直接被林麽麽着人送去了浣衣局。
如此一来，自是不敢再有人多加造次。
“不过有一件小事倒是有些奇怪，”曼青忽然想到什么，再度开口道，“据消息来报，前几日连修仪在坤宁宫与林麽麽单独聊了片刻的功夫离开之后，再去往坤宁宫与皇后娘娘侍疾，却似乎被林麽麽出言阻止了。”
“连修仪？”惠贵妃皱了皱眉，“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去倒是去了，只不过却似乎亦没有进入到内室。”
惠贵妃抿唇沉思，对于连修仪，这些年以来留与她的印象似乎并不深，当初因着在她与贤妃先后怀有身孕之后，唯独皇后一人没有任何的消息，是以便由皇后做主将其直接抬为通房。
只是皇上似乎只宠幸了一次而已，在那之后，便始终皆是没有任何的多余感觉，从未主动招其侍寝过，是以她亦从来皆是甚少注意到她。
若不是有皇后在背后时不时的护着，只怕其这些年以来的日子，过得并不仅仅是艰难，而该是早早的失了性命才是。
那么这样的人，可会与皇后有所怨恨？
“娘娘以为林麽麽可是与连修仪有所怀疑？”曼青见其的神情愈发的凝重，不由得问道。
或许是因着本质的身份相同，是以曼青待连修仪反倒没有任何的偏见，偶尔在宫中遇上，其始终皆是和善有余，从不曾与她和旁的宫人为难，是以在宫人之间的风评倒是不错。
“若当真是连修仪，只怕本宫这些年来是漏了条大鱼才是，”惠贵妃冷笑了一声，淡淡道。
一直以来，她皆是以为在皇后背后为其出谋划策的人，只有林麽麽而已，是以之前明明知晓贤妃与皇后怂恿挑拨，她亦只是装作是不曾看到，任由事情顺着贤妃的意思发展。
可是谁又能肯定，皇后既然能够那般信任林麽麽，又为何不能相信与之伺候了十几年的连修仪呢？换句话说，若是不信任，又如何选择其成为连修仪呢？
或许，她的仇人从来皆不只有皇后一人才是。
“娘娘……”曼青因着这话而大惊，显然并未想到之前的疏忽。
惠贵妃招了招手，示意其近前，凑近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即便冷声道，“不论是真是假，亦不论是好是坏，只试试便知分晓。”
“奴婢遵旨。”
……
“主子，前方似乎是顺妃娘娘，”凉月远远的瞧见前面的人影，是以连忙仔细辨别之后，侧头禀报道。
管千凝的神情并无任何的变化，“上前去瞧瞧吧。”
因着柳月之事，她今日一整日皆是没有多少精神，心中始终皆是惶惶不能自安，是以此时只想尽快的想法子让自己的心能够静下来。
“嫔妾给顺妃娘娘请安，”管千凝近前，低头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顺妃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凝婉仪不必多礼。”
管千凝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面前之人一眼，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即便是终日礼佛的顺妃，只怕亦是不能与世人免俗，身处在后宫之中，那便始终皆是皇上的妃嫔。
自己尚且难以顾及，又如何能够解救得了她呢？
顺妃察觉到对面之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纳闷出声道，“凝婉仪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多谢顺妃娘娘关心，嫔妾并无大碍，”管千凝压下了心中的感慨，垂首回应道。
倘若皇上亦是发觉了舒昭仪遭受毒蜂之事与她有所关联，而且之后更是与柳更衣密谈半个时辰，不知会作何感想？
重要的是，可会饶恕她一命？
顺妃点点头，顿了顿，只继续道，“佛说，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往，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善恶变化，追逐所生，道路不同，会见无期，何不于强健时，努力修善，欲何待乎？”
管千凝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其只是注视着地面上的绿草，嘴唇动了动，“嫔妾只愿来世之时，可净无瑕秽。”
“谈何容易？”顺妃勾了勾嘴角，声音依旧是淡淡道，“世人在世之时，不过因果缘法而已，今生尚且不能内外明澈，何以谈及来生？”
“顺妃娘娘可是能对此看得通透？”管千凝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以自是不甘心。
今生的恩怨自是该今生了却才是，凭何因着今生无奈所做的错事，而牵扯到来世呢？
顺妃侧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若是本宫能够与自己通透，方才凝婉仪亦不必与本宫有所同情了。”
“嫔妾无状，求顺妃娘娘降罪，”管千凝以为她并非发觉，却是不想自己的喟然自叹皆是为其收入了眼底。
顺妃轻轻的摇头，“如此，本宫自是不能通透。”
只要她一日是顺妃，那便始终皆只是顺妃而已。